想吓唬一个妇人,什么招没用,何必如此?
不是吓唬,那就是——
赵挚眯眼:“有人试图栽赃。”
做了命案的凶手,常会为了避免罪责,做出假象,栽赃给别人,本案院子里的尸骨,大约也是。
祁言仍然不解:“那栽赃谁不好,为什么选甘四娘?”
在他看来,甘四娘只是个命运多舛的妇人,为了生存,磨出些许心机和市侩,人命栽赃不至于吧?
她应该还不到这种价值。
“不是他——自然是别人。”
温元思想到一点,看向赵挚,言语中透着通明:“事出前一晚,甘四娘是被秋文康送过来的,而秋文康,当时事忙,差一点住在了这里。”
这是秋文康的供言。
赵挚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回想起文康的话,眼睛渐渐眯起:“还真是。”
“谁?秋文康?”祁言挠头,“所以这移尸嫁祸,是冲着秋文康来的?”
赵挚:“这里是客栈,当时天色已晚,秋文康忙了一天下来很累,本也想开个院子住下,但突然有事来,手下手续办了一半,就被他叫停,急匆匆的走了”
这事来的又急太快,他根本没有时间睡觉,也没有去住别处,办完天已将明。他不放心甘四娘这边的境况,干脆转过来看看,结果一看,就看到了甘四娘埋尸。
赵挚越想,越觉得这方向对了。
秋文康是太子府长史,向来谨慎,此事一直深埋心里不提,除了身份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顾虑外,还有一点,经历这件事,他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人会陷害他。
初初听到秋文康供言时,赵挚尚不理解,现在想想,秋文康这感觉,应该是没错了。
有人想杀人嫁祸秋文康,按着秋文康路线行程安排好,不想秋文康突然有要紧隐秘的事办,匆匆的,快速的离开,这祸,就没能嫁过去。
至于为什么嫁祸秋文康
那小院尸骨生前经历惊险,身份有异,伴着浓浓神秘感,事件层次不可能低。
秋文康是太子府长史,代表的是太子力量。
所以这件事,很可能与朝堂有关。
牵扯到权利政事,大势之争,三人齐齐沉默,没再多提。
但——
这件事不但与秋文康有关,还跟曾德庸和桑正有关。
“所以这安乐伯不是无所事事,沉溺玩乐的逍遥伯,桑正也不是身世可怜,不敢言语,只能低头做事没脾气的半外族?”
这句话分量有点重,不仅打破所有之前任职,还会影响到案件走向,祁言说得相当小心翼翼。
赵挚微微颌首。
事已如此,真相在面前摆着,由不得人不信。
“还有一个问题——”
温元思起了头,赵挚眯眼:“院子。”
二人一个对视,脚下不停,转向前院。
祁言又不懂了,小跑着追上去:“什么意思?”
赵挚:“秋文康是男人。”
“我知道啊,这点并没有疑问”值得这么着急上火的跑?
温元思再次提醒:“甘四娘是女人。”
祁言:
“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没听出来,赵挚磨牙:“男女授受不亲!”
“砰”一声,祁言头撞在了廊柱上。
“我知道了!那秋文康就算救了甘四娘,就算要住客栈,也不会和甘四娘住在同一处!”
他突然开了窍,原地蹦出三尺:“别人要抛尸嫁祸秋文康,该把尸体扔到秋文康的院子,不应该扔给甘四娘!”
可尸体偏偏出现在甘四娘的院子里,这里头一定有事!
客栈是正经客栈,规矩是极好的,所有入住过的客人都有记录,但秋文康当时没住,不知道有没有五年前的记录本子倒是还在,并没有销毁,屯在库房,就是找起来需要时间。
赵挚三人亲自下场,把库房里的记录翻了个遍,终于找了出来。
他们非常幸运,秋文康虽然当时没住,但交了定金,离开得太急太快,定金没有退回,所以记录上还有。
而这个院子,就在甘四娘的隔壁。
当晚秋文康没有住,别的人住了。
掌柜的解释是,店里做生意,不可能客人来了不接待,秋文康虽交了定金,却已确定不住,那院子环境好价格高,别人想要,他们万没有不再次订出去的道理
赵挚没太关注他说什么,只紧紧盯着册子上记录的名字。
陆五。
这两笔字太眼熟,这名字也太熟悉,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是陆语雪!
陆语雪每次外出,用的都是这个化名。
所以当晚和甘四娘住隔壁的,不是秋文康,是陆语雪。
巧合?
不,赵挚摇摇头,这样的巧合,也太巧了点。
不管陆语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当晚有人计划抛尸,必然会是在这个院子,怎么就到了甘四娘那里
陆语雪可能不知情么?
想到两桩命案里的节点,赵挚倏的站起:“我回京一趟。”
话说完的同时,人已经急不可耐,脚尖轻点,用起了轻功——
“好,这里交给我——”
们字还没说出口,祁言就发现他的挚哥就像展翅在空中的鹰隼,几个起纵,已经掠出老远,根本不可能听到他说的话。
他默默转回头,看温元思:“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温元思微笑,“继续查啊。”
这件事,赵挚心里已经有了方向,他们就可以空出手,看看别人了。
“我们找找看,五年前在这青县,曾德庸伯爷都做了些什么事还有那桑正,真就没任何人看到么?”
温元思手负在背后,脚步从容。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正文 258.你终究会娶我
赵挚一路催马疾行, 片刻未停,直接冲回了王平府。
此刻已华灯初上,陆语雪已经卸妆整理, 不便见客。
赵挚却非常不懂得体贴,完全没有尊贵世子应有的风度,相当粗鲁的命仆妇进去给陆语雪裹上几件衣服, 将人强行拉了出来。
“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语雪心中怒气简直无法言喻。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赵挚避嫌,离得越近才越好呢, 最好赵挚直接冲门而入,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但眼下, 哪哪包裹的严实,没有衣衫不整, 只有发乱肤素, 像个疯婆子一样, 没半点美感!
赵挚根本不在意她美不美, 端不端庄,单刀直入:“五年前在青县, 你住在甘四娘的隔壁?”
陆语雪愣了一下, 跺着脚, 更气:“表哥这般把我扯出来, 就为了问这个?”
赵挚眯眼, 气势凛冽:“讲!”
陆语雪被他的巨大音量惊到, 蹙了蹙眉, 没再任性。
她一向识实务。
“是, ”她收拾心情,尽量话语平静,“我说和他萍水相逢,并无多交,就是这一晚,我看到了她埋尸。”
“她埋的是谁?尸体从何而来?”
“此事表哥该去问她,我如何会知!”
陆语雪突然大声,眸底浮起浓浓怨忿,也不知怨忿的是什么,是谁。
赵挚冷笑一声,颇有一股‘你尽管发挥,看我信不信’的从容。
陆语雪突然就丧气了。
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深深的漩涡里,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底。
“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转头看着夜色,声音沉下去。
赵挚面上没有半点同情:“所以那日你被卫氏算计时,才能让甘四娘乖乖听话——”
“你有她的把柄。”
“我也是没办法”陆语雪咬着唇,声音喃喃,“我不想被算计,更不想蒙在鼓里,一次次遇到各种不同意外”
赵挚:“那就可以算计别人?”
“呵,”陆语雪突然笑了一声,面色不仅仅是自嘲了,很有些阴沉晦暗,“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希望自己的女人纯真,善良,干净,最好不谙世事,软软嫩嫩像朵花儿,可明明你们也在做同样的事不,你们更过分!”
她仰着脸,回看赵挚:“你不是这样?你没算计过人?没踩着一路尸骨,走到强硬霸道的今日?世事本就不容弱者生存,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不学着强大成长的人,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道理所有人都懂,为什么你们男人做得,女人做不得!”
这些话脱出口,陆语雪心有些痛,仿佛有什么,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消失了,但看着对方脸上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她又有些痛快。
戴面具是一件很累的事,她早就不想装了,既然赵挚知道她的模样,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不过一口气说个痛快!
“你以为宋采唐就纯洁干净了?从来没算计过别人?”陆语雪嗤笑一声,眉梢流转,颇有一股别样风情,“她可厉害呢,讹人钱财,连做白事小本生意的都不放过;欺负家姐舅母,别人惹她一点,她就假做事件,撺掇着外祖母禁别禁足;以权谋私,踩着别人上位,没她不敢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