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叹了一句，转而眼见得慧能小和尚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瞟了过来，好似是在想她如今心中的想法。她不免马上重新抖擞了精神，将方才那快要暴露出的伤春悲秋之感统统地压制了下来，转而已经朝着他抬了抬下巴，“好了，现在既然已经确认柳涟安在这里了，我们便分开找吧。要我说啊，这有钱人家的家就是不一样，连一个不经常住的别苑竟都这样大，真是让人生气。”
她平日里幽居皇宫内，什么没有见过，如今竟开始感叹起别人家的富贵来了。慧能在心中想着，一时间难免也有些失笑，却很快已经做出了指令，“你去东边的厢房，我看看西边，如果都没有的话，再转到大堂、后院、柴房等等地方去看看。”
“明白了。”枝娘简单利落地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在原地拖沓，只急急忙忙地朝着东边开始搜寻了起来。
见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很快便已经消失在了眼界之中，慧能才收回了视线来，转而再度打量了一圈周边那无精打采的草木，眸光微微一转，转而也大步地朝着西边走去。
几乎每一个房间外头都落了一把精巧的小锁，他一路走过去，但见上头大多都已然蒙上了浅浅的一层灰尘，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动过了。
这样多锁着的房间，想来柳涟安不应当在这里头才是。慧能正兀自在心中想着，一边就打算转而去搜寻后院看看情况，然而眼角处的余光却恰在此时正好浮掠过了最后一处走廊的一个厢房里头，一时间不觉停住了脚步，仔细端详了起来。
虽然这处厢房的外头也落下了一把同样的小锁，然而上头却好似有被动过的痕迹，灰尘也有几处错染，留下了细微的指痕。
他端详了一会儿以后，只伸出指尖来，轻轻地碰了碰锁头处，但见那锁仅仅是虚挂在门那，他只是稍稍一碰，便“啪嗒”一声开了。
看来柳涟安便是在此处了。他在心中稍稍思量了一会儿，转而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这个厢房看上去比外头所展现出来的还要大一些，里头几乎什么家具都有摆放，然而却还是让人感觉一片空旷，无论是书架上还是桌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东西，看着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几乎他刚抬步进去，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屋里头时时刻刻都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死气，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面临着无法制止的消亡。
慧能被此等想象给惊了一惊，一边已经加快了脚步朝着内间走去。
走到这里，那死物的气息便更为鲜明了起来，还伴随着细微**的味道，虽然不至于让人恶心，但是放在此情此景之下，难免让人觉着有几分心惊，转而已然看到了那用以隔绝视线的珠帘后头的雕花大床之上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一个人形，想来应该便是柳涟安了。
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没有错。慧能如此在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边只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苏夫人，苏夫人，您如今可以听得到小僧说话吗？小僧慧能，如今是过来探望您的，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边说着，他也在时时刻刻观察着珠帘后头透露出的那个人形的情况，却见她的身子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道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语，还是听到了却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在原地踯躅了几秒钟，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去，挑开了珠帘。
跟前的情况无疑是让他感觉心惊的。
柳涟安如今就躺在雕花大床之上，琵琶骨处那被法器穿过的痕迹如今还留着两个黑黝黝的大洞，却并未从中流出血来，便只是两个穿透的洞而已，让人只觉得一阵心惊。而她如今外在的皮肤却已然透露出了浅浅的青色，如同还未成熟的莲藕一般，体态看上去也极像一朵青莲，而四肢已经有些枯萎的迹象，看着颇有些骇人的味道。
而现下，她双目紧闭着，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们如今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慧能抬起手来揉了揉酸疼无比的太阳穴，一时间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到底还是没能救下她，也到底还是没能够达成此前的许诺。
正在此时，后头已经传来了几许动静，是巡视完东厢房的枝娘已经赶了过来，见得他站在原地，面上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口微微有些抽痛，大抵已经明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无法安慰什么，只能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至少她如今不是在那个地方死的。想来柳涟安临终前，到底也还是感谢你的。”
慧能面上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有些虚弱，只沉着声色开了口，不知道是在跟她说话，还是仅仅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当时应该再早一点赶过去的，也不至于让慧安做出那样荒唐的举动来。”
“这不是你的错。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情都是京兆府的那些个什么都不懂的衙役还有你的那个师弟的错，你不必自责。”枝娘咬了咬牙，虽然心中也很是难过，但此时既然慧能已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她自然不能够再表现出崩溃的样子，以免让他瞧见会觉得更加自责。
在稍作安抚以后，枝娘回身看了一眼躺在雕花大床上的柳涟安，不免也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走上前了前去，坐在了那雕花大床边，一边低下头来，打量着跟前的柳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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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章 一息尚存
她如今还是生前那副好看的模样，虽然肤色泛青，然而却也遮掩不了她五官的精致。虽然她未曾在五百年前见过她，不知道那时候初做人的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小女儿情态，但是想来，当时的她跟叶臻定然也是一对神仙眷侣，欢喜冤家。如何在五百年以后，她再度为人，却要承受着比上一世还要更加严酷的责罚？
说起来，不过都是一个“情”字而已。或许那些人说的真的是对的，人与妖之间的爱情，又如何可能会得到好结果呢？
如今是柳涟安，下一个又会是谁，难不成……是自己么？
心口在想到这等可能的时候不免微微地一缩，枝娘努力想要让自己暂行撇去这无穷的想象，转而将手轻轻地抚过她冰冷的面颊，眼神却随之落在了她琵琶骨处的那两个骇人的大洞上，瞳孔不觉有些缩紧。
按理说妖精的自愈能力算是很强的，然而这两个明显是法器所留下的洞如今却还一直存在着，陪伴着她到死为止，好似也在嘲笑着，她就算死了也还是个妖精，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来，比划了一下那两个黑压压的洞口，一时间不觉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地说道，也不管她此时此刻已然听不见了，“被这样粗的链子硬生生地穿过身体，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对不起，若是我早点知道这件事情就好了，也能够早些将你救出来。你当时那样相信我，是我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帮忙，对不起。”
说到最后，就连枝娘自己也已然有些说不下去，只飞快地刹住了话风，再不言语。
慧能站在她的身后，没有移动过自己的身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转而抬起手来，双手合十，口中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总是想要拯救天下苍生，使他们之间平衡相处，无从有所互害，然而一次次的事实都证明，他什么都无法挽回。
枝娘并没有理会后头的慧能心中在思量着些什么，一边已经兀自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一边就打算先将她好好地安葬再说，然而手却无意之中抚过了柳涟安的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感知的动静，便已然引得她眼皮一跳，随即心口也连带着开始砰砰砰的跳起来，让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只忙又望去，但见那心口处还有细微的幽光明灭着，好似正在努力地维系着什么，而方才感知到的妖气，也在这个时候陡然清晰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能够延续多久，但是无疑算是个好消息，起码代表着柳涟安如今还没有完全没有气息。
在确定这个消息以后，枝娘也不免陡然狂喜了起来，连说出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了，“等等……她，她好像还有气息……我确定！我确定她还有气息！她还没死！”
越往后拔高，她的声音便已然转了好几个调子，可见她的惊喜。
慧能也因而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叫而怔了一怔，待得听清楚她口中所说的话的时候，那往昔平静如水的面庞之上也出现了巨大的变动，几乎有些不敢置信，“什么？”
枝娘一边注意感知着来自于柳涟安那边的动静，一边朝着不远处站着的慧能招了招手，话音里头依旧藏匿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情绪，“你过来瞧瞧便知晓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到底还是走上前去，一边顺着她的指向望去，不禁闪烁了一下眼眸。
果然如同枝娘所说，其上还透露着几分灵气，正在自动修补着。而如今仔细看，虽然跟前的柳涟安毫无声息，但是身体并没有继续**下去的迹象，想来之所以失去气息应该也有她并非是单纯的人身的问题，所以才一时间迷惑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