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她的心中总算明朗了一些。
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她们姐妹两从小就不算太亲密，但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也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每次见面都要迸发出几分硝烟的味道来。如今算起来，妹妹对自己的态度陡然恶变，大概就是在那几次骑马课以后。
自己到底还是有没有算到的东西。她不禁叹气，“为什么当时没有跟我说？”
“说什么？我能够说什么？难不成跟你直截了当地说，不要再继续努力了，因为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出风头？那也太丢人了！”她嘟起嘴巴来，粉腮鼓鼓的，看起来分外可爱，很快却又转换出了一副正经的模样，“但是这一次，你的确让我刮目相看了，姐姐。”
“仅仅是因为救了一个仆人？”
“对，仅仅就是因为救了他，”她老实点头，“至少让我觉得，你也不是伪善的人，你也是有在为其他人所考虑的。相比之下，确实是我冲动行事了，又没能帮上什么东西，最后还得请你出手，却没有想到你早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让我觉得……似乎差你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功课而已。”
她轻声笑出来，“既然如此，以后便好好读书。”
少女的倔脾气在这个时候又上来了，语气也藏匿着几分不满，“喂，我只是稍微感谢一下，并没有说你以后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命令我做什么啊。”顿了顿，她朝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那个小册子，“这回仆人们补偿的薪水，就由我这里来出吧。”
她点了点头，且当做知道了，便沿着小径走回房了，半些想要乘胜追击的念头都没有，反应倒是出奇的冷淡，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出身后那个少女在看见她背影后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唯一变转的情况是，自此以后，虽然妹妹没有跟自己有更多的亲近，也没有停止惹是生非，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也不再那般火药味十足，反而有些事情也会过来与她商量了。
父亲见到此，自然是十分满意，特地命人自外头拖来了几车绫罗绸缎任她们挑选。她原本按照惯例想等妹妹先挑完符合心意的，再接收剩下不要的，然而当晚的份例送到时，却见得其上皆是新鲜样式，又是最衬自己肤色的，不觉讶然地挑了挑眉。
这与往常所拿到的份额可不太一样，难不成她此前没先挑过一遍？
春香在一边看着她惊奇的表情，自然明晓了她心中所想，只捂嘴笑道，“这是二小姐特地为您先选的，余下的她才拿走了的，这般看起来，倒像是用了心的。”说着，她已经随手从中捞出了一匹碧色的布料来，往她的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来，“你看，这一身，多衬小姐您气质啊。”
她伸出手来，圆润的指尖轻轻地抚摸过那光滑亮丽的绸面，不自觉地微微上弯起了嘴角。
不知不觉，已然来到了新春。
正下过今年的第一场新雪，因为雪天地上泥泞难行，虽然有仆人清扫，但是还是避免不了地上又添新雪，再加上外头天气湿寒，的的确确不适合外行，父亲便也免了她们两个的课程，只吩咐乖乖地待在院子里头活动，照顾好身体便是。
妹妹已经自动忽略了后头跟着的那句“照顾好身体”，一大清早便随着几个年轻爱玩的丫鬟一同在园子里头堆起雪人来了，笑闹声时不时地传到她这边来，听起来玩得很是开心放肆。
她在房中听着那一阵阵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心中不免也觉得高兴，但自己并非是爱玩闹的性子，便只遣了春香和几个与隔壁房关系不错的婢子出去与她们一起玩闹。同龄的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总是更有聊一些，自己便独留在房中对着透过窗纱的明亮雪光，将有些冻僵了的双手放置在炭笼上头烤了一会儿，自觉得恢复得差不多后，这才开始一针一线地刺起绣来。
好不容易行程空了一些，这幅图怎么着也应该趁着时候加快进度才是，毕竟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快要到了。
她才刚刚勾勒了一朵花的形状，便只听得门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那门被一双雪白的手给推了进来。
她应声而抬起了眼眉，但见却是春香顶着一顶雪白的兜帽，身上裹着一领同色的貂绒披风，整个人像是雪地中穿行的白兔，看起来尤为玉雪可爱。而此时，她正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红梅花枝碎步跑了进来，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刚刚跑进来的缘故，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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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记忆犹新
还未等她发话，春香已然将手中执着的那支红梅轻巧地插到了玉白瓷瓶中，这才除下了一身沾染着雪絮的披风，对着屋内燃起的炭笼有些急切地搓着红通通的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感叹了一声，“这场雪下得还真是及时，一下子催得外头的梅花都开了。奴婢为了给小姐挑支最好看的，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终于选出了这一支，您看，顶端的花还含苞待放的，下头的花已经全开了，这样既有观赏价值，又能放置得久一些，颜色也衬小姐您房中的这个闲置已久的玉白瓷瓶，怎么样？”
她顺着春香的话语抬眼望去，但见果然姿态清绝，花色妍丽，浓郁的红与底下花瓶那清透的白交织在一起，乍一眼看去宛如雪地上开出了一支花来，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好看。”
听到她的认同，春香这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很是喜气，“奴婢便知道小姐会喜欢。”
她一笑，又温言问道，“怎么突然间回来了，不是在与西厢房那些人一同玩么？”
“那群蹄子如今在二小姐的带领之下都是一群玩疯了的，在院子里头堆了一大堆雪人还不够，如今又开始打起雪仗来了。拳头般大小的雪球就往身上砸啊，奴婢可不敢跟她们对起来，所以赶紧先来大小姐您这里避避难了。”春香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过后，先是作势害怕地摇了摇头，一面却又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更何况，大小姐您一个人在房中，奴婢想着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寂寞，便过来陪您了，顺便也给您带一枝您最喜欢的红梅。”
听春香这样说，大抵后者才是她回来的主要原因。她自然心思通明，只与她指了指手中的绣片，“我没有关系的，你出去好好玩便是，我在房中一个人绣会花，倒还清净。”
“大小姐您这是嫌我烦了不是？”春香扁了扁小嘴，看似要恼，却很快又绷不住地笑开，转而很是轻松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奴婢才不跟那些个小丫头们一道疯，再这么闹下去，若是把二小姐给闹着凉了，这账非得算到咱们头上来不可。所以我看啊，我还是躲在这儿陪陪小姐来得安全。”
她因而春香夸张的语调而笑了出来，“你倒是修炼得越发机灵了。”
“跟着小姐做事，机灵点是好事嘛。”春香倒也不否认，只眯着眼睛朝着她呲牙一笑，这便开始上上下下地打扫了起来。
她在看了一会儿后，便也不再打扰，转而低下眼去，继续绣自己手中的花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晓得外头的雪光渐暗，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春香已经及时地上前来添起了烛火，霎时室内比白日里更为明亮了起来。暖黄的烛光合着热烘烘的炭笼在室内两相辉映着，充斥着温暖的味道。
春香将纱制的灯罩落下，拢住那一抹太过于明亮刺眼的火苗，果不其然而后的光芒就显得温柔了许多，又张望了一眼外头喜气洋洋的张灯结彩，忽然间感叹了一声，“又快到上元节了啊。”
“嗯。”她正绣到关键处，这时候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重新换了一卷丝线，比照了一下色泽以后，便将其绕到了绣花针上，继续朝着绷紧了的布面上绣去，不一会儿，一支含苞待放的牡丹已经呈现在了布面之上，稍稍摇一摇，还可以根据不同角度看出针线的层次感，看起来很是逼真。
虽然她对于这些节日向来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上元节到底也算是个重大的节日盛典，赶在当天呈上一幅“三羊开泰”，虽然不能算是太出彩，但是吉祥的兆头是足够了，想来应当也能讨得父亲的欢喜。为了这幅绣品，她已经抽空连续绣了足足有十日，如今画面上虽然还有一头小羊未曾完工，但算算时间，想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么想着，她不觉如释重负一般地吁出了一口长气来，一边将手中绷紧了的布面递到了一旁站着的春香面前，漫不经心道，“你看看，最后一头羊应该侧卧好还是俯身吃草好？”
春香接过去扫了一眼她手上还未完成的绣样，不觉扬了扬眉，惊讶道，“大小姐已经绣了这么多了啊？前两天奴婢看着，好似您才绣了两对羊角儿，如今眼看着居然已经快要收工了。”
她微微颔首，顺着春香的视线而去也端详了一番，似乎是在看还有什么缺漏，一边笑着回道，“你方才不也说了，上元节快要到了么？这是上元节送与父亲的贺礼，自然应该加快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