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陵王妃,那边是和亲公主,马倌皆不敢怠慢,听得此话,忙第一时间小心地觑了一眼唐夜霜,见她神色不虞,不禁挽着另外一头缰绳,为难道,“回禀公主,这匹马已然被陵王妃要走了,不然小的再为您寻一匹马?哝,那匹个儿高毛色艳的,最是衬您尊贵的身份了。”
马倌已然足够低声下气,然而鸠罗公主却是跋扈惯了的,半分也不领情,刹那间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厉声骂道,“你这个下作的刁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驳我的话,倒是好大的胆子!旁人选剩下的不要的才给我?我今个儿还便偏偏就要这匹!”
其实她并非是觉得这匹马有多么好,只是唐夜霜点名要的,她便偏要抢来。
她一向在银琅国内受尽千万宠爱,如今奉命前来和亲,却被那个男人当场拒绝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更让她觉得恼怒的是,拒绝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已经有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位粗鲁的女人而已,哪里比得上她金枝玉叶来的尊贵?让云墨寒居然不顾两国之间的外交,也要维持这个女人的地位。
她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看她真正的本事。
说罢,鸠罗公主侧过头去,给身后那个健壮骑奴使了一个眼色。
骑奴沉默着阔步上前,面无表情便是劈手一掌,竟打落了那个马倌的半扇门牙,霎时血流了满地,可见力道之大。
唐夜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其他暂且不说,她也并非没有见过更残忍刁蛮的手段。然而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里,若是硬要挑着在她面前来这么一下,便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了。既然都已欺负到跟前来了,她如何有退缩之理?
看那个马倌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鸠罗公主便是极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点着足尖随意踢开了那个挡在跟前的马倌,走到她跟前几步远来。
见唐夜霜并无甚反应,鸠罗公主心里更加确认她是怕了,不禁有些得意,一双描得细长的黛眉高高地挑起,末了又轻笑着瞥了她一眼,“这匹马本公主很是喜欢,不知陵王妃现在……肯不肯让给本公主呢?”表面虽是询问,然而手已经当仁不让握住了缰绳。
唐夜霜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歪着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鸠罗公主得意非常,一脚踩着那个骑奴弯下的背脊,便要跨于马上。
指尖不知何时拈了一粒碎石,唐夜霜不经意一般地退后一步,信手一弹,那颗碎石划破空气,直冲那马的眼睛而去。
那匹马被这变故引得一惊,下意识扬起前蹄避让,虽躲过了一击,然而马背上驮着的鸠罗公主也随之咕噜噜地滚落了下来。
幸而那个忠心地骑奴眼疾手快地俯身当了肉垫,鸠罗公主身上虽然狼狈了点,却并无半分损伤。然而这四仰八叉,发髻散乱的模样,着实是丢了大人。
唐夜霜轻笑,神色温淡,“这匹马性子烈得很,鸠罗公主要坐稳才是。”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虽未明眼看到唐夜霜出手,但这句话注意让鸠罗公主恼得面皮红涨,只飞快地爬起身来,恼羞成怒一挥手中握着的长鞭,“啪”的耍了个响亮的鞭花,便要发狠往唐夜霜面上抽去。
她便是要彻底毁了这张讨厌的狐媚子脸!看她还如何在陵王面前骄横!
唐夜霜侧身闪过一击,灵活地双手并用攀上马鞍,飞身跃过宽厚的马背去,转眼间已然直接到达了她面前。对方手上有一条长鞭,而她手上却毫无兵刃,必然有些麻烦,然而若是转到近身打斗,她便要来得擅长得多了。
右手虎口精准地卡住了那个鸠罗公主幼细的手腕,唐夜霜稍一使劲,那乌黑的鞭柄便已然从那个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鸠罗公主手中脱离开来,转而夺入她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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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提出比试
鸠罗公主并非弱不禁风的女流,从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算得上身手了得,此时却三下两下地被夺去了手中兵器,只觉得心底说不出的恼怒,扬声叱道,“你胆敢打我?!我可是……”话还未说尽,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耳边骤然响起“啪”的一声。
那声鞭花耍得竟比方才那一下还要爽利。
那个健壮的骑奴飞快地扑身上前,替那个鸠罗公主生生地挨住了那么一下。霎时身上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她竟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
鸠罗公主面色瞬间苍白,愣怔在原地,哆嗦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若是方才骑奴没有挡住自己,若是这一鞭子真的挨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去了半条命?
再回过神时,唐夜霜已然毫不意外地冷哼了一声“倒是个忠仆”,便利落地跨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去,只留下滚滚尘土缭绕,似乎是无声的嘲笑。
鸠罗公主气急跺脚,劈手夺过那个骑奴背后的弓矢,闭上一只眼,瞄准着那一抹愈来愈远的红色,缓缓将弓弦拉开,直到绷得如同满月。
蓦然,她狞笑着放开手指。那一支锐器霎时撕破周遭凛冽的风声,势如破竹地直冲唐夜霜的后脑勺而去。
眼看着只差一尺之遥,便要再次上演一个血溅当场,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支通体乌黑的箭矢疾射而出,后发先至,竟硬生生地撞开了那射向唐夜霜的利箭。
装饰华美的翎羽险险贴着唐夜霜洁白莹润的耳廓划过,转眼间,那箭头已然稳稳当当地扎在了面前十丈开外的朱红靶心内。
唐夜霜调转过马头,朝着鸠罗公主所处的方向望去,眼神冰寒。
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害死她的。
她正在考虑是否应该兴师问罪,那头的云择天已经合着苏罗那一前一后骑马来了,见到她们在一块地方,云择天不觉挑了挑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回禀国主,并没有什么,”鸠罗公主笑道,眼神却是瞟向唐夜霜的,“不过是瞧着今日天色晴朗,想寻人比试一番,就当是打猎前的热身。”
闻言,鸠罗公主傲然扬眉,扯了扯手上的缰绳,“早就听闻陵王妃自小便戎装策马,正巧本公主的父皇也对马术颇为看重,自小便训练本公主策马打猎。今日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你赤月国的女子厉害,还是我银琅国的女子强!”
云择天口中“哦?”了一声,一边望向唐夜霜,“那陵王妃,你怎么想的?”
唐夜霜皱眉,并不愿意参与这场幼稚的战争,“抱歉,我近日身体不适,想来并不能陪公主尽兴。”
“本公主看着陵王妃现在倒是很精神,更何况只是普通比试一场而已,何必扭扭捏捏,反而不像是大国风范。”鸠罗公主全然不吃她那一套,柳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了一边的云墨寒,“殿下呢,以为如何?”
本不过是私人恩怨,她却偏偏信口扯到了家国上去,虽然无理,却让人不好反驳起来。
云墨寒如何不会知道是这位公主强行发难,一时间冷下了脸来,正要替她拒绝,却见一边的唐夜霜已经向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多言。
深吸了一口气,唐夜霜立身跨坐于马背上,淡然望了一眼前方围场林立,随后才回过了眼来,望着正一脸挑衅看着自己的鸠罗公主,随即高声道,“鸠罗公主以我银琅国的泱泱天威来压我,我自然应当应下!”
她的脊背挺得孤直,傲然放话时,清透的一双墨眸散发着让人难以逼视的光芒。
云墨寒微怔,继而低下头去,弯唇轻浅一笑,白衣风华。
他应当相信她的。
见她应得如此爽快,鸠罗公主反倒是一愣。她本以为唐夜霜会推脱,自己还可在人前趁机羞辱她一番,没曾想落了空。她却也不畏惧,反而更加咄咄逼人,“既然是比试,总应该立个彩头。若是你输了,便由我发落,不得反抗,如何?”
“好!”唐夜霜扬起下巴,“若是我赢了,也是这个条件。”
云择天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争斗,一边只望了一眼身边的苏罗那,“将军以为如何?比武场上的事,若是输了,可不能后悔的。”
苏罗那轻轻地点了点头,面色隐约有骄傲之意,“我们银琅国的雏鹰,不会输。”
云择天便是微微一笑,继续看戏了。
听闻两国的王妃和公主居然欲比试赛马,周围的骑奴和武师皆慢慢地聚集了过来,帮忙扯起两边红线。
两个女子比试,还是貌美的女子,一个冷淡若冰,一个美艳如花,偏偏巧又跟同一个男人又牵扯,自然让人觉着极有意思。
两人选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马,都在各自掌控力度以内,算是旗鼓相当。
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两人几乎是同时扬鞭打马。鸠罗公主争强好胜,一开始便快马加鞭,很快就冲到前头去,耳边风声飒飒,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得意。然而待她疾驰了一阵后,偶然回首,却发现唐夜霜正紧随其后,并未落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