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苍白的脸上青筋一根根爆起,一双大眼睛仿佛要凸出来掉到地上,面目狰狞可怕。
在冷宫的日月里,每次一想到皇后残忍的打掉自己的孩子,想到那个掉在地上哭都没哭一声的儿子,春芙的心就仿佛放在沸腾的油锅里煎熬,让她痛不欲生。
见到姐姐这样悲痛,不由也勾起了绮真的失子这痛,眼泪瞬间奔涌而去。
她们姐妹俩的命运何其相似!
哭了半晌,绮真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福娃娃的小荷包,轻轻递到春芙手里,道:“姐姐看看里面是什么?”
春芙从愤恨中回过神看,怔愣的接过绮真递过来的荷包,不明所以,她依言打开荷包一看,只见里面包着一团细碎的柔软毛发。
“这是?”春芙不解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抬头询问着绮真。
“姐姐好好收着它吧,这是你儿子头上的胎发,我亲自为他剃下的,他很乖,我帮他剃头时,他一点也不乱动······”
“什么?妹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春芙双眼发直的扑到绮真面前,使劲摇晃着她的双臂,语气紧张又迫切,枯井一般的双眸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你是说,我的孩子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在门外吗?”
等不及绮真回答她,春芙已扑身向门外跑去,跑得太急,连脚上的鞋子掉了也不捡,光着脚跑到院子里的雪地里。
绮真连忙追出去,拉住在院子里疯狂寻找小孩的春芙,劝道:“姐,孩子我没敢带进宫来,外面太冷,你进屋去听我慢慢告诉你!”
闻言,满脸狂喜的春芙有瞬间的失落,但听到孩子确实还活着,她的眼睛又亮了,削瘦的双手紧紧握着绮真的胳膊,乞求道:“快说,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绮真拾起地上掉落的鞋子给春芙穿好,扶着她回到屋内,虽然屋内连盆最差的黑炭都没有烧,但相比外面的寒风嗖嗖,屋内的境况还稍稍好一些。
重新回到屋内坐下,春芙抑不住兴奋,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双空洞的眼睛如今又开始跳跃着希翼的光芒。
绮真去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想给姐姐倒杯热茶,可是一提水壶,里面空空的,一滴水都没有,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姐,你平日里的吃喝怎么办?”她忧心的问道。
“饭菜每日有人定时送过来的,你不要担心。”春芙如今根本不想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只是焦急的想知道她的孩子现今如何了?
绮真重重叹了一口气,把孩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春芙说出来。
她每说一句,春芙的眼睛就亮起一分,喜悦的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掉,她双手紧紧把那个小荷包拢在手心,贴在脸颊边爱怜的摩娑,仿佛那个小小荷包就是她的孩子。
听到最后,听说绮真把孩子让药娘带走了,春芙‘呼’的一声站起,着急问道:“那人可靠吗?会不会是皇后派来的人?”
绮真微微一笑,安慰道:“姐姐放心,她是一名大夫,救了我两次性命,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绝对不会亏待孩子的。”
听说药娘救过绮真性命,春芙的脸红得发烫,她心里当然明白,妹妹差点送掉性命,全是拜她所赐。
她脸色青白交加,内心翻腾不已,不知道要如何求得妹妹的宽恕,最后,她起身跪倒在绮真脚旁,双手掩面悔恨痛哭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对你做出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今生无法还你,来世,我给你当牛做马偿还我愧欠你的一切!”
“现如今,我被困冷宫,只怕此生都无法再出去,无法照顾孩子,也无法替父母报仇······”
“姐,宋家的恩仇不用你去报了。”绮真低下头,语气悲凉。
春芙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皱眉看着她,怔愣问道:“你话里是何意?”
绮真不想再瞒她,“三日前宋家着了大火,敏阳公主与宋侍郎双双遇难葬身火海,皇上一怒之下,宋家满门已于昨天尽数问斩在菜市口······”
原以为一心要复仇的姐姐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欢喜雀跃,没想到,春芙在听到宋玉成遇难后,人突然趔趄倒地,不敢置信的望着绮真,眼神里有深深的伤痛和绝望。
“你···你说什么?他,死了?”她喉咙艰难滚动几下,才发出声音。
“是的,他死了,宋家一门全死了,爹娘的仇你可以放下了。”绮真心里涌上无尽的苦涩,心情复杂难辨,她自己都分不清宋家的遭难,到底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她颤抖着手掏出宋玉成留给姐姐的玉血芙蓉,轻轻打开放到春芙手里,悲凉道:“这是宋侍郎让身边的人送到使馆让我转交给你的······”
听到宋玉成离世,春芙像傻了一样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流泪,而此时看到绮真手里满是裂痕的玉芙蓉,她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情绪,突然像疯了一样四处咆哮,眼泪无止境的往下流,抱头痛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只是恨他,怨他,我一点也不想让他死!”
绮真默默上前搂着姐姐单薄的身子,心里一片凄苦,“姐,他还是爱你的,他在梦里都在叫你的名字,只不过造化弄人,让你们误会了彼此,怨恨了彼此,如今人也走了,你就放下心里的一切怨恨,好好过日子罢!”
冬日的残阳透过破败的窗棂缓缓的照在破旧的屋子里,春芙趴在绮真的怀里哭了好久,直到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眼泪。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姐妹俩千里迢迢从北漠回到京城投亲,风尘仆仆的赶到尚书府,却被拒之门外,那时的春芙也像今日一样,躲在妹妹的怀里痛哭流涕,寻求最后的慰籍。
突然,院门被叩响,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姑娘,时候不晚了,此地不可久留了!”
东方贤闻皱了皱眉头,扔了一锭金子到他手里,冷冷道:“安静守着,不要吵着里面的人。”
小太监一见手里黄灿灿的金锭子,顿时眉开眼笑,想他常年在冷宫当差,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大的赏赐,顿时乖乖的守在一旁不再催促,还讨好的搬来一把半旧的椅子让东方贤闻坐下。
东方贤闻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的关心里面的情况,他对绮真与姐姐之间的事了解甚少,很担心绮真见到姐姐在冷宫里的境遇,会心里难过不安。
太监的话惊醒了屋内相拥而坐的姐妹俩,看看外面的天色,绮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呆下去了,她轻轻拢了拢姐姐凌乱的头发,哽咽道:“姐,此处一别,今生可能再无相见之时了,我不日就要离开祁国去鑫国,孩子我会好好帮你带着,拼死也会护着他长大成人,你好好照顾自己。”
闻言,春芙的双眸瞬间闪起亮光,可是转瞬,她看着曾经被自己当着宋玉成的面摔碎的玉血芙蓉,眼神又暗淡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像是突然做好了某种决定,春芙顿时全身放松下来,她起身去坑头取过一把简陋的木梳,让妹妹靠在自己怀里,就着残阳的余晖,轻轻为绮真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真儿,你可还记得,姐姐第一次帮你梳头的时候?”
绮真当然记得,而且一直深深的记在心里。
那时,她刚穿越过来,与姐姐一起艰难的走在流放的路上,她不懂古代的头发怎么梳,一路上都是姐姐不厌其烦的帮她每日打理,那时的她,也像今天一样乖乖的趴在姐姐的膝盖上,让姐姐给自己梳妆。
春芙握梳子的手抑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出,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轻柔的说道:“从小到大你就喜欢让我帮你梳头,你从小性子就野,整天像个野孩子一样上窜下跳,也只有梳头的时候才安静片刻。”
“从今往后,姐姐都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帮我照顾孩子······”
说到这里,春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不难想到妹妹以后生活的艰辛,一个未婚的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在异国他乡讨生活,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可是,已无其他办法,自己身在冷宫,自身难保,拿什么来照顾孩子呢?
想到这里,她泪水涟涟,心里涌上苦涩的滋味,咬牙帮妹妹梳理好最后一缕头发,她的双手颤抖的再也提不起来。
绮真回头,看着姐姐满面的泪水,心痛不已,她拉着春芙的手,坚定说道:“姐姐不要难过,等孩子大了,我一定带他回来看你!”
春芙闻言一怔,她悄悄隐去眼底的苦涩,细心的帮绮真擦干眼角的泪水,决然道:“有你帮我照顾孩子,我很放心,但你记住,等他长大成人,不要告诉他有关于我的事,也不要带他来见我,如果让他知道有我这样的母亲,只会让他无颜见人!”
“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母亲,切记长大后不要让他参与政事,不可入朝为官,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我的孩子,我只想让他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世俗的烦恼,开心快活的过一辈子!”
听到姐姐的嘱咐,绮真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她自责道:“姐,我没有办法接你出去,让你一个人在这冷宫受苦,你不要怨我!”
春芙淡然一笑,“你不要自责,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你能原谅我来看我,再叫我一声姐姐,我已···我已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姐姐此生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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