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的扫一眼布帘子上的丑陋字迹,红杏也变了脸色,“王妃……王妃她出去玩儿了。天,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找!咱们快去找!”
红杏镇定许多,“没头苍蝇似的,到哪里去找啊?王妃写的很有道理,宣扬开来,皇后派人去找,那就凶险了。”
“那怎么办?皇后那边不动手,世道险恶,王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跑出城去多危险啊。王妃啊王妃,怎么能这么胡闹。哎呀,王爷回来,咱们怎么交待啊?红杏姐……”
“别磨叨了,先去找桂嬷嬷。我回来有一会儿也没见她的影子,现在想想也是蹊跷。天呐,今天我是怎么了,各种犯傻。”
出了门,俩人也不敢露出急躁,廊子上还跟碰对头的丫鬟打趣了两句,直到敲了桂嬷嬷的门好几下都没人应,她们更急了。
对视一眼,推门进去,预料之中,人在床上昏死过去。
“红杏,王妃那次把你弄晕了,这回换成桂嬷嬷了……”
“少废话,水!”
一杯凉水泼过去,桂嬷嬷悠悠转醒,昏黄的眼中迷迷瞪瞪,迷茫的很。
火着房了,绿柳自然不能给桂嬷嬷留恢复的功夫,“嬷嬷,快醒醒,王妃走了。啊,您心口放了一封信,快,看看,肯定王妃写的,说不定写了去了何方。”
耳边嗡嗡的,恍惚失神的桂嬷嬷听闻‘王妃走了’几个字,瞬时如被打了鸡血,蹭就坐了起来,“什么……走了,到底……”
“嘘!嬷嬷您小点声,嚷嚷开,传到皇后耳朵里可怎么办?快,看信,我来拆。”
三人囫囵看过信,心是哇凉哇凉的。
桂嬷嬷支撑不住,软软的瘫了下去,“我的老天爷啊,王妃啊,王妃她是中了哪门子邪。再憋闷也不能一个人往外跑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老婆子怎么跟王爷交待啊……”
“嬷嬷您别急,王妃不是说了嘛,会带上几个小吃城的伙计。只要皇后那边一天两天发觉不了,王妃就能跑出老远,人海茫茫的,哪去找去?有人伺候着,估计也不会有事。”
绿柳跺跺脚,期期艾艾,“王妃干的漂亮,看来是有预谋的,哎,真调皮真有主意。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王爷回来,肯定会发火……”
“啊,你们说,王妃会不会是知道了秦姨娘怀孕的事,想不开,离家出走啊?”,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桂嬷嬷吓的抖了抖,“咱们又没多少人手,根本没法子把人找回来呀。”
“不会的,您不是敲打过孙掌柜了嘛,他是个精明人,肯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是,嬷嬷,您别自己吓自己了。看这信写的,就是跑出去玩玩而已,不是写了嘛,玩够了就回来。要真是生气,就直说好了,哪用饶这么多弯弯……”
“对,对。”,桂嬷嬷终于缓过来一些,强撑着坐起来,冲着红杏急急吩咐,“快去小吃城一趟,把孙掌柜叫来问问。作孽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去,王妃岁数小贪玩,他一把年纪也帮着胡闹,真是昏了头了……”
因为纪纤云的出走,思梅园里三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千里之外,兖州,知府后堂里,一些人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花厅里,沁人心脾的花香随着微风钻入窗户,混合珍馐佳肴的气味,加入迷人的酒香,醉人心弦。
天地间飘着雨,空气透着凉意,炎炎夏日,难得舒坦的天气。
酒席只有一桌,知府率领七八个知县作陪,正中坐着紫袍银冠贵气十足的冥王亓凌霄。
宴席才开,花白胡子的胖知府刘长安十分谦恭的给冥王满上杯中酒,之后自己倒了一杯,举起,“冥王殿下,今日阴雨,城阳县是不能成行了。明日,下官领人带路,早点出发,保准让殿下有足够功夫体察民情。预祝殿下此行顺利,下官先干为敬。”
话音一落,饮尽杯中酒,酒杯还倒扣一下。
从始至终,胖到油腻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可只有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知他者还有不下七个,都在桌边坐着呢。
富贵险中求,为了头顶乌纱,更为了阖家上下的小命,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坐以待毙就是阶下囚,就是死路一条,冒一次险,不光能脱困,也许还能升官发财,吸引力实在太大。
亓凌霄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知府放下酒杯,幽深如潭的眸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淡淡的冰冷。
淡淡扫过在座十来个地方官员,他在一众人透着或多或少期待的视线里,慢慢伸出手,手指一收稳稳端起酒杯,“承刘知府吉言。”
波澜不惊的语调透着寒凉,可,一桌子人无人留意。
或端着程序化虚假的笑脸直视,更多的是,目光闪烁的看向佳肴杯盏。
亓凌霄将众生相尽收眼中,心内冷笑,一帮老狐狸,定力不错,看来,平日里大奸大恶的事情没少做。
恶事做多了就是习以为常,熟能生巧嘛。
着急吗?
偏偏,酒杯到唇边,他戛然而止,幽深的眸光越过酒杯就看向最近的胖知府,“闻着就是好酒,可惜,本王这几日身体不适,实在不能沾酒。本王看刘知府你海量的很,不如,本王就把这杯酒赐给你?”
询问的话,尾音却没有多少上扬。
更多的是不容置喙,是吩咐,是命令。
陡然,胖胖的刘长安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转眼他便笑的更开,抱拳谢恩,“多谢殿下好意,下官酒量也浅的很,岁数大了,顶多一杯,再多?就要病倒了。殿下赐的酒,本官荣幸的很,绝不会推辞,下官会让人妥善保管,晚上再来细细品尝。”
侍立一旁的清风等人一直严阵以待,眼见着胖知府的反应,握着刀剑的手就紧了紧。
轻功神出鬼没的逍遥散人前两天夜里都去探过,看见胖知府和皇后的人有接触,只是没听清到底要如何加害。
哼哼,出手就好,免得一直草木皆兵费心费力防备下去。
果然是酒有问题,亓凌霄就将目光瞟向了那把精巧的瓷壶。
稀罕玩意都找来了,还真是用心良苦。
“殿下,请把酒给下官吧。”,又不能伸手去夺,刘长安只能摆出十分狗腿的姿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的美!
亓凌霄一侧唇角微微勾了勾,别有深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刘知府,语调依旧平淡无波,“你没福消受,不是还有在座各位?既然本王先把酒赐给了你,现在,就由你转赠出去吧。看看,哪位能有这个荣幸,喝掉这杯美酒。”
“……”,刘长安本来就心跳如鼓,这回是真有些应付不来,凉爽的天气里竟然眨眼一层冷汗,抱拳的手都有些颤抖,“殿下,下官……下官……”
其他几人比起刘知府,反应有过之无不及,一个个面如土色,假笑都没了,低头看着菜盘子,噤若寒蝉。
别,千万别选到他们,这是所有人的心声啊。
狐狸尾巴露的差不多了,亓凌霄背靠到椅子里,饶有兴致的很。
一瞬不瞬的盯着刘知府,等着他的答话,“怎么,那么难选吗?看来,本王的赏赐的确荣幸,让你都不好厚此薄彼了。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那,恶人就由本王来做吧。”
“……”,刘长安胖手抓紧衣裳,强忍着才没有抖如筛糠。
一贯的巧舌如簧,今时今日,他竟然哑巴了。
拦不住冥王是必然,那几个不论轮到谁,绝对不会乖乖喝下去,也是必然。
喝下去过两个时辰就会暴毙而亡,谁也没那个牺牲小我的高风亮节。
啊,不好,看样子,冥王已经发觉了酒有异……
这念头在脑中一晃,他登时入赘冰窟,心跳如鼓,差点晕过去。
天呐,那可如何是好……
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傻子是不可能有,刘知府能想到,那几个县令自然也先后反应过来。
继而,一众人互相偷瞄一下,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恐。
这样的情况下,亓凌霄依旧选择看戏,手里端着酒杯,慢吞吞扫过一张又一张即将崩溃的脸,“你?……你不乐意?……那就你……”
幽幽,不紧不慢,平和到没有感情色彩的语调,更是平添几分恐怖气氛。
历时,整个花厅里都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难捱,可,在座的除了冥王,没人想打破这种氛围。
捅破了窗户纸,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不过,这种僵持终将会被打破。
在座的,心知肚明。
遂,有个没完全吓傻脑袋还能动一动的,心里就有了小九九。
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转了一转,冷汗噼噼啪啪掉了几十颗,他终于咬了咬牙,拖着虚软的身体噗通跪倒一旁,“冥王殿下,饶命啊,饶命啊。下官都是被逼的,下官不想害殿下,都是刘知府,都是他逼下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