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姑姑没有想过,李秀女会不愿意入宫。
往年选秀,都是三品大员家的千金才有资格进宫。
近几年,皇上开始偏爱小家碧玉,这才有了小官之女进宫的机会。
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文官之女,能有机会进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训导姑姑可不会认为,这位李秀女是故意生病。
得了!
这李姑娘病得不是时候,只能是落选出宫了!
训导姑姑想着,过会儿,就去请示一声坤宁宫,是不是可以直接送这李秀女回去了!
脑中转了许多想法,也不过是一时之间,训导姑姑对老医师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严医师您留个方子给我。”
老医师点了点头,和训导姑姑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当日,没有人理会生病的李灵,就将还在病中的李灵抬回了李家。
秀女进宫,这才两日时间,就被抬了回来。
这实在打了李宣明的脸!
李宣明不过是一个没有权利的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在这皇族贵胄,高官遍地的京城,他是很不起眼的。
李宣明有二女一子。他的一对嫡出子女,都极得他的心意。
唯有庶出的二女儿李静静,实在让他瞧不上眼。
这次选秀,李宣明本想着,让二姑娘李静静乖乖去宫里走一遭,最好是在最后落选。这样,他的嫡女静淑以后便能再论婚嫁。
若是不走运,李静静中了选,以后李静静进了宫,他还能给静淑想个好出路。
可是!
这才两日时间,连正式选秀都没有开始,他女儿就被抬了回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女儿李静淑是个没有福分的!
这说明他李家是没有福分的!
顶着这样的名头,他的静淑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婚事?!
李宣明强压着怒气送走了宫中来人。
站在李静静小小的闺房内,李宣明看着昏昏沉沉躺在床榻上的李灵,冷哼了一声:“实在不中用。”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二姑娘是不是故意的?!”李宣明的嫡妻安氏满脸怒气,原本艳丽端庄的容颜微微扭曲,她恨恨道:“她才进宫第二日,就生病被抬了回来!这让别人以后怎么说我们静淑?”
李静淑立在一旁,一手拿着一把长剑,她摸着长剑冰凉的剑鞘,容颜俏丽,眼神冰冷。李静淑冷冷扫了一眼她同父异母的二妹,一语不发。
李静静的生母钱姨娘软软地跪在地上,低着头,轻声道:“老爷夫人息怒。二姑娘她胆子小,第一次进宫,皇宫威严,她可能是吓着了,这才生病的……”
安氏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姨娘:“都是你教得好女儿!给她一次进宫做贵人的机会,她自己没福分,还要连累我们静淑的名声!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长着一张柔柔弱弱的脸,装作一脸无辜,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静淑不愿进宫,李宣明和安氏才逼着李灵吃药装病,进宫选秀。
谁都知道,吃药装病,这药——终究是碍着身体健康的。
若是这药可以随便吃,李静淑为何不能吃药装病,避过选秀呢?
李静淑不肯进宫,也不肯吃那些伤身的药,这才有了李灵冒名顶替这一招。
如今,安氏却要颠倒黑白,说是给了李灵一次进宫做贵人的机会……
钱姨娘不做辩驳,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不是不生气,不是不心疼她的静静,可是,若她再开口,说什么,都是错的。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惹来安氏更大的怒气。
见钱姨娘不说话,安氏冷笑:“不回嘴!不回话!就知道装柔弱!”
李宣明摇了摇头:“不中用!”
说着,李宣明拂袖而去。
见李宣明离开,安氏忙跟上,口中还道:“老爷!老爷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我们静淑……”
声音渐渐远去。
李静淑站在床边,走近几步,看着这个躺在床上,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面容的二妹。李静淑看了李灵好一会儿,对跪在地上的钱姨娘道:“李静静确实不中用。”
钱姨娘茫然地抬头。
钱姨娘的长相算是李府之最,可又不止如此。
李宣明活了快四十年,这四十年中,他实在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能比年轻时的钱姨娘更漂亮。
所以,李宣明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被嫡妻安氏打发了几遭,唯有钱姨娘,一直留在李府,还安然养大了一个女儿。
钱姨娘身无长物、没有出身,又屡屡被安氏刁难,她能坐稳这个姨娘的位置不动摇,靠的不是女儿李静静——
她靠的是脸。
李宣明喜欢钱姨娘的美貌无双。
往日里,武艺不俗的嫡长女李静淑不怎么搭理钱姨娘,也基本不会和她说话。
这位勤习武功的嫡长女,自然不大看得上靠脸吃饭的姨娘。
李静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漠,道:“照看好她。她身上有宫里带出来的药方,即刻去抓药。”
语毕,李静淑转身离开。
钱姨娘怔了怔,心中太过诧异李静淑的态度,她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小朝,快!快去抓药!”
“哎!”钱姨娘身边的侍女小朝忙取了药方,奔出了房门。
钱姨娘在李灵身边坐下,看着李灵烧红的脸,眼神哀戚,泫然欲泣:“静静,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若不是娘,你也不用受这些苦。”
钱姨娘白嫩的小手抚上李灵紧蹙的眉心,收回手,钱姨娘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过一丝坚决:“静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母女这些年的苦楚,我都可以熬,可以忍。只是如今你都成年了……往后再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
皇宫。东宫。
“哦?”太子司马真似是意外,又似是有所预料,道:“你是说,秀女之中,并没有李静静这个人,只有一个工部员外郎之女李静淑?”
“是!”阿夏跪在司马真的座前,脸色微微发白。
阿夏昨日受了三十杖之刑,后来用上好的伤药内服外敷,又休息了半日,靠着内功护体,此时,他已经能够在太子座前回话。只是他的面色看着不大好。
阿夏肯定道:“按照那日殿下的行程,遇到的,就是那位生病的秀女李静淑。今日,那位秀女李静淑已经因病落选,被送回去了!”
“呵……果然有猫腻。给本宫继续查!好好查一查那个李静淑!”司马真话语肃然,语气却有些轻快。他不得不承认,当日那番出人意料的相遇,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是!”
☆、第五章 梦想还是要有的
许是因为那装病的药物伤身,李灵原本七八日就能好的风寒,足足让她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
病了近二十日,身子才大好。
李灵坐在古朴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古装美人。
背后,侍女小朝正在为她梳发上妆。
因嫡母安氏不喜李静静,李静静身边都是些不甚伶俐的小丫头。这几日生病,钱姨娘就让自己身边的侍女小朝服侍她。
小朝是钱姨娘带进李府的,对钱姨娘再忠心不过。小朝生的眉清目秀,性子沉静,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只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尚未许人。
在这个古武世界,二十二岁的女子,算是个剩女。
李灵摸了摸被小朝梳得整整齐齐的乌发,问道:“小朝,我姨娘呢?我病得重那会儿,日日见她在我跟前,怎么我病好了,却没见着她了?”
李灵穿越到这个世界,看这世上的一切,都觉得有些恍恍惚惚的陌生。唯有钱姨娘一人,让她清晰地感知到,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都让李灵无法不把钱姨娘当作自己的亲人。
每一刻,钱姨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让李灵深感温暖,又时时觉得受之有愧。
小朝细致地整理李灵耳边的碎发,脆生生道:“前些日子,二姑娘病了,姨娘自然离不得姑娘。现下二姑娘病好了,姨娘便出门采买些东西。”
“咦?”李灵颇为惊讶:“往日都极少见姨娘出门,怎么突然就连着几日都要出门采买东西?”
见小朝停了手,李灵坐着转过身,抬头问道:“小朝,姨娘这是要买什么?要不,明日我们同姨娘一同去?”
“都是些小玩意儿。”小朝微微低头,看到李灵的一张脸,突然不说话了。
十六岁的李静静,青春水灵,只是此刻,李静静那白嫩饱满的脸庞,已经瘦了一圈下去,瘦得连脸型都有些改变了。
小朝眼中浮现心疼,她怜惜道:“我们的二姑娘受苦了,竟瘦了这么许多。”
李灵抬手摸摸脸蛋。
躺了二十日,她不仅瘦了许多,她也虚弱了许多。
李灵曾听医师说过,这一病后,她需要调养大半年,才能恢复原来的状态。
“哎……”李灵蹙眉叹息:“我今日就出门晒晒太阳,多动动,总会好起来的。”
“说起来奇怪,不知怎么的,我见二姑娘这模样,总觉得有一番令人怜惜到心坎里的美……”小朝眼中划过一丝痴迷:“尤其是姑娘眉头微蹙的样子……真是!真是!真是让人恨不得掏出心来,只求姑娘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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