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一时觉得无趣,任由连枝去摆放鱼缸,拉着她的裙裾,把她拽到墙根。
“究竟什么事?”江窈蹙眉。
“肃王进宫,王淑妃为了他的事发了好大一通火,胎像不稳,似乎已经见红了,消息被人压下来,自然不敢闹到父皇那里去。你说说看,真没想到大皇兄竟然是这样的大皇兄,魔怔了似的,非要闹着娶个青楼女子做王妃。”江煊啧啧称奇。
肃王其人,醉生梦死四个字足以概括,真纨绔也。
怪不得王淑妃迫切的想练小号。
“你眼线不少呀。”江窈揉了揉眉心,“那个青楼女子一定生得很漂亮。”
江煊一阵挤眉弄眼:“肯定没你漂亮,我赌一袋金豆子,你若是输了,便将适才的琉璃鱼缸送我。”
江窈轻“哼”一声,“你想得美。”
“你肯定会养死那些锦鲤,不如早日送给我。”江煊穷追不舍。
“连枝帮我养,用不着你操闲心。”江窈反驳道。
肃王从长信宫出来,准确的说是被赶出来。
他明明是光熙帝的长子,因为庶出的身份不得重用,整日里游手好闲,年初搬进了王府,当王氏都不再对他抱有期冀,他只好认命做一个长安城里的闲散王爷。
偏偏闲散王爷也很难当,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身不由己。
其实这一次遇上的女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他府上的姬妾自己都数不过来,可是他就想纯粹的证明一下存在感。
反正他胸无大志,那些位高权重的名门之女也看不上他,不如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翱翔在自己的天际间,什么光熙帝,什么太子江煊,都是蚂蚁尘埃罢了。
肃王唉声叹气,一路晃里晃荡将近崇庆门都没看到自己的车夫。
忽然头上一凉,肃王下意识抬头,没看到蓝天白云,倒是看到泛黄的枯木树枝,下一刻鸟窝直直的砸在他脸上。
肃王:“……”他真的很想死一死。
江窈和江煊两个人捂着唇,弯腰探身钻过花圃,终于穿到没人的地方。
二人相视一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江煊勉强缓了口气,看着两腮红扑扑的江窈,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为了抓母后的小辫子和你不过去,我便要和肃王过不去,这叫做礼尚往来。”
江窈拍掉他不知轻重的手,叹道:“大皇兄真可怜啊。”
江煊凌乱在风中,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我也很可怜啊,不对,你最近被王淑妃针对的才是最可怜。”
“合着现在也时兴比惨?”江窈眉眼一弯,“得皇弟如此,死而无憾。”
江煊着急的打断她:“少说浑话。”
而王淑妃见红的事,光熙帝到头来都被蒙在鼓里。
江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煊能知道的事情许皇后一定也知道,难道是在憋大招CD,细思极恐。
小半个月后的一天,江煊递给江窈一块腰牌,江窈仔细一瞧,上头写着一行小字,居然是赵嬷嬷的腰牌,许皇后久居深宫,凡是缺什么宫外的物件,都是由赵嬷嬷出宫采购。
江窈待在凤仪宫都快闷出病来了,此时见了腰牌,心头大喜。
“你偷来的啊?”
江煊纠正她:“怎么能说偷呢,借来的。”
江窈决定不在意这些细节,赵嬷嬷肯定不知情,说到底还是顺手牵羊偷来的。
大不了和江煊一起挨顿罚。
江窈心一横,回去取了个幕篱戴上,一直垂到膝盖骨的长度,层层叠叠的棉纱,颇有侠骨风范。
上了江煊出宫的马车,江窈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早几日不偷,我在凤仪宫都快闷得发芽了。”
江煊“噗嗤”一声笑了,“怎么还没见你发芽呢?”
江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不是没有人灌溉么。”
“今儿爷带你去见见世面。”江煊眼睛一闭,开始养神,任由江窈缠着他问东问西。
江窈气极了,干脆撂了一句:“回去便告御状。”
“何必等回去,刑部就在前面不远处,你是时候下车了。”江煊睁开眼,打着轿帘往外头看了一眼。
江窈气鼓鼓的不搭理他,这回轮到她闭目养神。
“告诉你便是,这也值当你生气?”江煊果然一下子被唬住,“肃王前阵子赎身想娶回府当王妃的那个女子,又沦落到烟花巷,王淑妃这手伸的也够长的,今儿正好是那女子破瓜之日,价高者得。”
江窈顿时明白过来江煊怎么偏偏挑今儿出来,他该不是想给肃王变个魔法,戴顶绿帽子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或许对每个沦落烟花巷的女子而言,都会有一个意中人是盖世英雄,戴着绿帽去救她于水火之中。
第10章
江煊利索的跳下马车,袖口一晃,取出一柄象牙骨折扇,俨然一个风流少年。
怡红院的老鸨迎出来,两眼放光,这位爷是什么人,郑侯爷都对他低头哈腰,肯定和皇字辈搭的上关系。她深知有些东西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心里头明镜似的,所谓利益至上,面上一个劲的装傻。
“爷,天字号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还是听晴晴弹曲儿么?”
江煊尴尬的咳了两声,假装没听到,对着马车上摊出掌心。
一段皓腕挑开车帘,戴着一串红石榴珠子,衬的那柔荑像天山尖上的雪一样白,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女儿家。
江窈幕篱遮面,她的脊梁骨挺得很直,半点都没有动的意思。
“主公。”江煊自己都快酸掉牙,就差弯腰给她当人肉垫。
一旁的车夫:“……”我就静静看着你们演戏。
江窈当然不会舍得让她这个后半生的靠山折腰,她顺势搭在他掌心,江煊一把托住她下了马车。
怡红院的招牌挂在太阳底下,老鸨不再搭理江煊,转而十分狗腿的对着江窈。
事实证明,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长安城里也不是没有姑娘家开先例逛过青楼,点个清倌听听小曲儿,但那都是穿一身男装,从来还没有人像江窈这样光明正大的招摇过市。
江窈和江煊坐在架子床上,中间摆一张矮桌,糕点果盘,瓜子茶水,应有尽有。
老鸨扶了扶鬓边的大丽花,活脱脱看财神爷的眼神:“您还有什么需要?”
“晴晴,”江窈饶有兴趣道,“我要听晴晴弹曲儿。”
“这……”老鸨看了眼江煊的脸色,见风使舵道,“晴晴在陪客,过不来。”
江窈“哦”了声,恍然大悟的口吻,“我说你消息怎么这般灵通,敢情你老相好在这儿。”
江煊皮笑肉不笑:“去叫晴晴过来。”
老鸨连连应声,临走前不忘给他们栓上门。
江煊咬牙切齿:“我和晴晴是清白的。”
“那又怎么样?”江窈剥开橘子皮,时不时看江煊一眼,“你和晴晴清白的话,说明你有贼心没贼胆。你和晴晴不清白的话,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合着我在你眼里形象差到这种地步?”江煊很受伤。
江窈摇了摇头,实际上他这个年纪放在现代理应好好学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沉迷国外大片那也应该等到高中时期。
但是放在古代的话,尤其江煊还是个皇子,对比长安城的纨绔,他姑且算得上是朵纯洁的小白花吧。
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门栓传来动静,隔着一道半隐半现的屏风,将进来的女子身段勾勒的很妖娆。
江窈一般很少有盯着别人看的习惯,毕竟她以前也是有过36D的人,每当审美疲劳时只需要照照镜子。
江煊折扇一摇,起身去迎晴晴进门。
“前一阵儿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还叫人家小晴晴,现在可倒好,见了面都叫劳什子晴晴姑娘。”晴晴揪着帕子掩面,似乎是在拭泪,“死鬼。”
江煊窘迫得不行,一边抱过晴晴怀里的琵琶一边拽着她到一侧的隔间,显然是不想让她和江窈碰面。
结果江煊咋咋呼呼把晴晴安顿好,刚一回头就撞进江窈震惊的眸光。
晴晴的相貌尚可,看的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饶是女人的年龄再难猜,江窈第一眼看到晴晴都觉得她岁数最起码二十八往上,难怪身材那么饱满。
虽然搁在现代这没什么,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姐弟恋年龄差太大那不成贤者之爱了么。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视频,小宝你忘了我吧,你这是畸形的爱啊,我整整比你大了十岁。
不由得一阵恶寒。
江煊看着江窈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他合起扇柄,很是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我信了。”江窈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江煊拣起她剥到一半的橘子,给她剥了个完整的橘子递过去。
江窈吃着橘瓣,甜津津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隔间软软绵绵的调子传来,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不错。”江窈低下眼睫,看着手上的橘子。
江煊屈着手指敲在桌面上,跟着节奏打拍,一派得意洋洋,好像在说你听我的品位没你想象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