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突然有些怅然。虽然她和齐娉婷并不交好,可来朔京三年,总归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过节。虽然宁宛总觉得齐娉婷不会这么放弃,可到底,她也希望这个姑娘不要飞蛾扑火扑得那么毫不犹豫。
只是事与愿违。
钟承之在齐家门前又立了两个时辰。
时不时有来往的行人有些胆怯地看向这位朔京新贵。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齐府门前,大有“程门立雪”之姿,只不过他不是求学,是求娶罢了。
他身后是许多绑着红布缎的上好红木箱子,由数十个家丁守着,就这么堂而皇之摆在齐府门前。说来并不合乎规矩,倒像是在威胁。
临近午时,却因为阴沉的天空,而显得仍有些晦暗。
钟承之犹自站着出神,便见齐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来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有些胆怯却又禁不住好奇地看向这边。冬日的冷风呼呼吹过,让人有些混沌的脑袋也跟着清醒起来。
齐府大门前,齐项大人负手而立,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将他逼上绝境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步妙棋。
齐大人只得一女,自小就娇宠,这才有了齐娉婷有些嚣张的性子。而钟家就是认准了齐项终究会为了女儿做出让步,所以即便把自己也逼上绝境,也要不惜逾矩,求娶齐娉婷。
可他齐项,不会妥协。
钟承之看见出现在面前的齐大人,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下一秒,他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工部尚书大人。”
齐项没理他的话,也没让他起身,而是问道:“承之站在这里许久,可累不累?”
“晚辈诚心,可昭日月。”
齐项轻笑一声,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如其来地闯了进来。
“承之!”
齐娉婷披了一个素色斗篷,立在寒风之中。她脸色尚泛着白,嘴唇也无甚血色,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而她身后,一个小丫鬟着急地劝着:“小姐,外头风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齐娉婷却挣开她,径直跑向钟承之和她父亲所在的位置,也就是齐府的大门口。
她跑到齐项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
而齐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可他握紧的手,却显示出他心内的痛苦与挣扎。
“父亲在上,女儿只求这一生与承之长相厮守,求父亲成全。”
她眸中含泪,说完之后便拜了下去。
而钟承之此时也在她身边跪下:“求齐大人成全。”
有从齐家门前经过的百姓,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而言,说出“长相厮守”这种话,是极逾矩而不矜持的。
可齐娉婷和钟承之并肩而跪,又仿佛是天底下最忠心的一对情人一般。
这着实有些惊世骇俗,比之当年的如意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项看着面前女儿瘦弱又有些微微颤抖的身躯,默了一瞬,才沉着声问道:“昨日为父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父亲,女儿不后悔!”齐娉婷倏忽抬起头来,泪水夺眶而出,可她眼中的坚定却未曾改变。
齐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如淡墨晕开般的几片云随风而动,静默地变幻。
“那好。”齐项复又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两人,“若你执意嫁给钟承之,那你不再是齐家的女儿,为父也不再是你父亲。从此你与齐家再无半分关系,为父也不会再干预你半分。”
钟承之惊愕地看过来,而齐娉婷,在呆愣了一下后,旋即反应了过来。
“爹。”她喊了一声。
齐项表情没有变化,可他眼中早已雾气氤氲。
“请恕女儿不孝之罪。”齐娉婷再叩首。
石板地很凉,从她的掌心传上的凉意,让她不自觉地颤抖。
她听见自己的父亲迈着步子走回了齐府,而后,齐家的大门,因为关合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宁宛收到这个消息时,已是傍晚时分。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也没飘下一点雪花,无端地让人更觉得冷且忧郁。
楼天将齐府门前发生的这一出“闹剧”悉数禀报。而宁宛听着,只觉得凉意更甚。
钟承之究竟跟齐娉婷说了什么,让她不惜背弃自己的母家,也一定要出嫁。宁宛想不通,为何连她,才不过十岁的人,都能大概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齐娉婷却似乎毫无犹豫般断绝了自己的一切后路。
她觉得冷,朔京城就像这天气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寒凉。
钟家为了齐大人才求娶齐娉婷,可现在齐娉婷自己和齐家断绝了关系,还闹得人尽皆知,钟承之会怎么待她?宁宛不知道,她也不愿再想了。
她忽然想起母亲尚在世时,同父亲有过的几次冲突。母妃那时对她说:“你父亲是薄情之人,可这世上也难得深情。”她曾经并不甚懂,而亲眼见过这几年的许多事后,她好像明白了那么一些。
那她呢?她所等来的,是薄情,还是深情?
钟承之和齐娉婷的婚事办得分外仓促,才出正月,二月初八,齐娉婷便从齐家出嫁,嫁到了钟家。
而齐项大人,果真未出现在宴会上。齐项的夫人白氏顶着有些浮肿的双眼,向人惨淡地笑着,显然是哭了许多日,不过勉强支撑罢了。
钟承之面上倒是很愉快,可晚间他喝了许多酒。同他才来朔京认识的那些富贵子弟们一直喝到宴会都散了,人都快走尽了,才被两个小厮扶回了寝房。
齐娉婷在钟家过得好不好,宁宛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又听人说起,钟夫人齐氏自出嫁后再未回府,便连三朝回门,也不曾出过钟家。
等到四月,阳春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朔京城内朦朦胧胧有了些绿意,宁宛终于等来了她盼了许久的消息。
几年不见的宁王携宁王妃,再有几日就到朔京了。
她们几个姑娘俱敬重宁王殿下,而宁王妃温婉端庄,又同她们关系都不错,虽说是长辈,可全无长辈的架子,倒是同知心的姐姐一般,故而宁宛几个姑娘听闻这个消息都是兴高采烈。
燕月悠早盼着宁王殿下带回来那些新奇玩意。几人今日在定国公府薛凝嫣这里小聚,要数燕月悠最为开心了。
“王妃可给你写信说了具体哪日到?”燕月悠才见到宁宛,就挽着她的手问起来。
几个姑娘都知道宁王妃和宁宛常有信件来往,故而燕月悠问这一句也算在情理之中,只是目今已四月了,宁宛笑笑,捏捏她的脸道:“敢情你家寄信不要时间,宁王妃婶婶的信是早几月寄的,如何能知道究竟哪日到?”
燕月悠耷拉下脸去,有些灰心地道:“我记得那年咱们一道看宁王殿下进朔京城,那时是从哪知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樊家和齐家的事情先告一段落,让我们发点甜饼吧怎么样(づ ̄ 3 ̄)づ
第104章 恩断(下)
楚落音便答道:“那年是宁王殿下派了人给圣上送信,圣上高兴就说了日子,我们才知道的。”
“这样啊……那圣上怎么不再说一次呢……”燕月悠噘着嘴小声抱怨了一句。
薛凝嫣听得她的话说得有些不像样,忙打断了话头:“我听我爹说,圣上要给宁王殿下办个接风洗尘的宴会,说不定到时请我们去,只管等着消息不好了?”
“真的?”燕月悠又兴奋起来,眨着大眼睛看着薛凝嫣。
“骗你做什么。”
“宁王殿下久未回京,圣上又一向仁爱,办这么场小宴会,自然是合乎情理。”楚落音解释道。
“只不知道到时候都有哪家得了赏前去。到时定也热闹得紧。”柳听雨有些向往。
“瞧你们一个一个的,只管等着吧。这都进四月了,我猜宁王殿下过不了几日就到了。”薛凝嫣嗔了她们几个一句,女孩子们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四月十五,正是宁宛跟着傅大人学课业的日子。近来圣上愈发看重她,宁宛虽不知为何,可皇命须从,每每圣上召见,她也只得前去。
尤其到了要进宫跟着傅大人学习的日子,圣上经常召她到修明殿的偏殿去,有时考校些功课,有时只是她在一旁坐着看圣上和祖父下棋,而近来竟有一次,圣上同一位大人商议一些事务,让她在一边旁听。
宁宛心里颇有些惊讶。她这几年也读了几本史书,以至男子要学的四书五经,傅大人也挑选出一些内容教与她。皇爷爷让她随侍旁听一些不要紧的政务,这不正像殿前的女官要做的吗?
宁宛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不小。她是恒亲王府的小姐,按理算是皇亲,随侍的女官可以是皇亲吗?可至和帝没有什么想给她解释的意思,而她也不得出口询问。
这日又是皇爷爷召了她去修明殿。今日倒不是听那些事务,是至和帝正同姜老儿面对面下棋。赐了座,宁宛便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棋局上黑白相间的形势。
至和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他还饶有兴致地问了宁宛会不会下棋。
相似小说推荐
-
保护我方男主 (龚心文) 2018-11-22完结1169 2836 营养液数:594 文章积分:42,206,624女主天生神力,武艺高强。男主肤白貌美,柔弱易推倒。...
-
男配他画风清奇[快穿] 完结+番外 (猫昔) 2018-02-16完结373 1519 文章积分:24,838,874作为攻略司的一员,安深蓝发现,每个世界里的男配们,貌似都有点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