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面面相觑,前头詹相跪着,他们怎敢起身。
于是乎,都跪着。自大雍司马氏立国至今,还从未有过朝臣集体被罚跪的情形,这可是头一遭啊。
司马淳回到天崇殿,心头的怒火还没消散。
他厉声道:“把雪樱叫来!”
尤夏心头一惊,脸上还维持着恭敬,“遵旨!”
不一会,雪樱便被太监带了进来。
尤夏瞥见她脸色白得不像话,手脚止不住地发抖,连请安的话都说得不完整,心里多年未曾有的同情之心冒了出来,怎奈这深宫里,各人有各命,是奴才合该受苦,任谁都救不了。除非爬上主子位。
这些念头不过是转了一下,尤夏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司马淳瞧见雪樱跟木头似的立在那里,心里的火更窜地大了。
“怎么,德妃没教你规矩?”
雪樱噗通一声跪下去,颤声道:“请皇上赎罪!奴婢……奴婢……”
她越害怕越急越说不出来。前几次的陪驾犹如噩梦般缠绕着她,她此刻想的只有拔腿就跑。
司马淳脸色一沉,上前拽起雪樱,“若再如这般无趣,朕便要狠狠责罚你们南陵!”
雪樱漂亮的眸子含着泪,如惊恐的小鹿般可怜巴巴地看着司马淳。
司马淳眯起眼睛,心里某处吧嗒一声断了,什么也不顾地扛起雪樱往里走。
雪樱哪敢惊叫,只能死死咬着唇。
尤夏守在外面,听着里头的声音,暗地里冷哼一声。
这时,有小太监急急慌慌的跑来。
尤夏抬脚把他踹在地上,压低声音骂,“找死啊!”
小太监哭丧着脸扶好帽子,“总管大人,前朝长信宫里诸位大臣们都还在跪着,詹相都昏过去一次了。”
尤夏大惊,“请太医过去瞧了没?”
“太医去瞧了,只说詹相需静卧养病。可詹相说皇上没有下旨,他不敢起身!”
尤夏一跺脚,“让太医在旁侍候着,千万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小太监自然也听到里头的声响,抬脚上前探头看,“总管大人,这干嘛呀这?”
“赶紧给我滚!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太监嘿笑一声,麻溜地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夏才听到司马淳在里头唤他名字。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低头恭敬道:“皇上!”
“找人把雪答应送去盛庆宫。”
尤夏一听,赶紧道:“遵旨!”
司马淳神清气爽地端坐到案前,一扫方才郁燥的样子。
尤夏叫了两个机灵的侍女,悄无声地走到内室,却见雪樱,哦,雪答应已然穿好衣服,只是脸上青红相间,似是掐捏之印。
尤夏上前低声道:“恭喜雪主子!快,来扶雪主子去盛庆宫。以后你们两个要尽心服侍雪答应,知道吗?”
两个侍女赶紧跪着称是。
雪樱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眼眸中原本的亮光像被人掐灭般,没有一丝光彩。
送走雪答应,尤夏回到天崇殿,小心翼翼道:“皇上,长信宫中各位大臣们还跪着呢!”
司马淳眼皮子连抬也未抬,执笔快速写着什么,冷道:“愿跪就跪着!”
“旁人倒也罢了。詹相年事已高,这几日还病着……”尤夏赔笑道。
“尤夏,”司马淳似笑非笑,“詹相可是私下找过你?”
尤夏噗通一声跪下来,哭道:“皇上,奴才生是皇上的奴才,死了也是皇上的奴才。奴才每时每刻守在皇上身边,从未与詹相有过交集。奴才也谨记着规矩,绝不敢与大臣们私下交好。只是……只是跪在长信宫的大臣们都是国之栋梁,万一出了个三长两短,传出去有损陛下威严。奴才都是为了皇上好啊!”
司马淳气笑,“朕才问你一句,你倒给朕说了一箩筐!”
尤夏心里松了口气,脸上还带着泪,跪拜道:“奴才愚钝,惹了皇上生气,请皇上责罚!”
“你们一个个嘴里喊着让朕处罚你们,哪个又是心甘情愿!”
尤夏连连磕头,“奴才愿意!奴才愿意!”
“滚!让他们也都给朕滚回去!”司马淳冷笑一声,“连白兰一小国尔,都知道讨好詹相才能保国,这天下究竟是姓詹还是司马?!”
尤夏一惊,心道这五万两捐银帮助白兰躲过了金图之灾,却又在司马淳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毕竟今次是由詹秋德之口说出来的。
返回长信宫,尤夏瞧着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个个垂头丧气,只有詹秋德明明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却还跪得直直的,真不愧是一朝之相。
这些大臣见到尤夏,脸上都带着殷盼的表情。
“皇上有旨,请各位大臣回去吧。”
顿时,大臣们齐整整地谢恩,相互搀扶着起身。
詹秋德被兵部尚书韩哲扶着站起来。
尤夏走到詹秋德面前,恭敬道:“詹相,奴才来迟了,还请詹相饶恕!”
詹秋德喘着气,“尤公公客气了。若非尤公公从中劝解皇上,我等必还跪在这里。”
尤夏摆摆手,“詹相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皇上盛怒之下,奴才只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说两句话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不想让皇上气坏了身子。”
詹秋德惨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韩哲扶着他往外走,其他大臣脸色复杂地跟在其后。
回到府中,关上大门,颤颤巍巍说话喘气的詹秋德立马摇身一变,气定神闲地走到书房,推门而进,朗声道:“屠大人,让你久等了!”
一男子转身过来,拱手笑道:“詹相,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山南节度使屠辉。
此人是武状元出身,善战善谋,在大雍六大节度使中不论是资历还是能耐都数一等一。
益州节度使郭昌因救过皇上一命,且与太子交往过密,其本人又是个骄纵傲物的性子,在六大节度使中,他尤其格外显眼。
此番郭昌出事,其余五大节度使中也就屠辉曾上书帮其求情,旁的节度使连吭声都未曾有。
“旁人都道詹相病重,下官瞧着詹相倒是健硕地很!”
詹秋德请屠辉上座,“旁人都道山南节度使清高凉陌,詹某瞧着屠大人心里倒是有一团火,且念着同窗之谊,还敢为郭昌上折子求情!”
屠辉淡笑一声,“下官与郭昌同榜入仕,再怎么说也该帮上一帮。只可惜……”
“同榜的有那么多人,唯独你愿意出声相救,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皇上疑心重,早都忌惮六方节度使,不差这一件事!”屠辉直言不讳道。
詹秋德叹了口气,“唉,今日上朝,皇上因废太子谋反一事,怪罪我等未曾好好辅佐,还责罚我等跪在长信宫一个多时辰。”
“竟有此事?!”屠辉大惊,“皇上……”
詹秋德示意他不要妄议,“皇上自登基以来,事事顺遂,从未遇过险境。此番废太子试图谋逆篡位,皇上心寒也是正常的反应。废太子谋逆,詹某身为……废太子外公,竟被蒙蔽至此,险些酿成大祸,詹某真真愧对皇上……”
说到这里,詹秋德挤出几滴眼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第二更晚点奉上!鞠躬!
第78章 078
屠辉拱手劝道:“詹相切莫自责。这一切皆是废太子咎由自取,与詹相无关。只是任谁也难料废太子竟是毒辣之人,郭昌也是识人不清,为废太子所用,却被生生毒死!”
“罢了罢了!”詹秋德沾了沾眼角的泪,叹了口气,“屠大人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下官此次进京,是为益州!”屠辉郑重道。
詹秋德想了想笑道:“益州?郭昌死后,益州节度使职位空缺,屠大人可是想让詹某为你引荐?!”
屠辉摇摇头,“非也!皇上忌惮六方节度使,如今一方空缺,焉能让下官占据两方?再说,下官也并无此意!”
詹秋德一愣,“屠大人但说无妨!”
“我山南与西藩部落接壤,按往年惯例,春末正是秋黄不接的时候,西藩人定入关抢夺粮食,可近日却毫无踪影。下官思索不得其解,便派探子前往西藩查看,却发现部落里只有老弱病残,所留士兵仅够守卫。”
詹秋德大惊,“你的意思是?”
“西藩部落兵主力不在其巢穴,那定在某处!”屠辉一脸凝重。
“那与益州又有何关系?”詹秋德踱步追问。
“郭昌身亡,继任还未安排,益州正值空虚,若西藩部落兵突袭此地,我大雍国界不保!”屠辉急切道:“益州边境与白兰交界,虽说此次我大雍打了胜仗,可万一西藩人趁我等不备……”
“白兰国主此刻又在我大雍境内,”詹秋德果然老辣,直接看出漏洞来,“两下无人,难保他们不动了心思!”
“所以,益州堪忧!还请朝廷快快派出合适之人,确保边境百姓安全!”屠辉拱手道。
詹秋德心思一转,笑问:“屠大人为何不给皇上递折子?”
屠辉哼了一声,“皇上定会以为我心属益州,只怕彼此之间更有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