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瞅着郭昌,“小的一路跟随,分明瞅见两个黑衣人跳入馥园……其中有一人身形就跟那人一样!”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正是白凤。
司马棣不依了,冷着脸道:“本王与你们要的人无冤无仇,掳走他作甚!节度使大人,你这手下眼神不好,可得去治一治!”
郭昌闻言又踹了那人一脚,“你给老子闭嘴!”
说完,转身高喊道:“都给我撤了!”
呼啦哗啦不到一刻钟,原本杀气腾腾地士兵列阵就不见了踪影。
司马棣见郭昌治军有方,调度有制,脸色怎能好转?!早知道地方这些节度使各自佣兵,各自为政。兵不问朝廷,不知陛下,只知上头最大的是节度使大人。
太子哥哥为了固守自己储君地位,一味地讨好以郭昌为首的节度使们,真不知以后他要真登基做了皇帝,这天下该姓谁名谁了?!
郭昌骑上大马,冲司马棣道了声明日见,转身就走。
压根没搭理姜钰。
姜钰倒是客气万分地冲郭昌背影喊道:“节度使大人走好啊!”
郭昌闻言反倒夹紧马肚,跑得更快了。
闹了一晚上,姜钰也有点累了。
她出声告辞,司马棣一脸不舍,骂了涂娘后,又骂郭昌。非说这两人专挑他高兴时扫兴。让姜钰没有乘兴而归。
姜钰笑着让他叨叨完,主动道:“王爷何必苦恼?!待到了雍城,孤少不得要叨扰王爷。到时再聚不迟啊!”
司马棣连忙称好,转而有些颓废道:“只怕陛下去了雍城,诸多访客宴请,陛下无暇顾及本王了!”
姜钰苦笑道:“承蒙王爷看重。孤不过是败国之主,何人敢来攀扯?!怕也只有王爷瞧得上孤!”
司马棣不认同地挥挥手,“本王来益州前,父皇曾交代过,要好好照顾陛下!到时入了雍城,陛下被父皇拜为座上宾,哪个没眼色的敢小瞧啊!”
姜钰心中冷笑,司马淳是怕她受了委屈,半路逃回康延川吧。所以才派出最会哄人的皇子来迎接她。
上一世,司马棣对她也是如此热情真诚,不过她觉得与大雍皇子走得太近会遭人非议,遂对他以礼相待,保持距离。
两人哪里会像这一世般又是相遇花楼,又是馥园赏花?
姜钰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大雍皇帝陛下!”
司马棣笑笑,“明日还要赶路,本王就不留陛下了!”
姜钰提醒道:“节度使大人定会想其他办法寻得刘智,王爷要多加小心!”
司马棣嘿嘿一笑,“这事交给白凤,本王放心地很!她最喜欢藏东西了!”
又被主子出卖的白凤嘴角抽了抽。
虎尉忍不住瞥了一眼白凤,却被她冰冷的眸光给逼回。
他不由打个寒噤。谁说大雍女子乖巧听话,面前这女人是要上天啊!
回到客馆。凌霄赶紧让人准备热汤,让姜钰洗去乏汽。
待收拾妥当,姜钰身着薄薄白衫,坐于屏风后。
大王睡足了一日,这时正兴奋呢,便冲到姜钰怀里蹭痒痒。
姜钰抱起它,掂了掂,嘀咕道:“大王,你最近吃野味太多了吧。都快抱不动了!”
大王身体一僵,遂挣脱开,无情丢给姜钰一个肥墩墩的屁股,从屏风下钻了出去。
姜钰:“……这家伙还生气了!”
虎尉走进来,跪地恭敬道:“启禀陛下!人已救出,明日便可乔装打扮回白兰!”
姜钰闻声松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哪里的女官?”
“有维州的,也有其他州的。平南郡王军中怕有郭昌的人,趁攻城时挑拣美貌者掳走,关在灌县别业。臣与白凤潜入别业找刘智时,顺势逼问了一个下人,才得知这一消息。随即让附近的黑衣军趁乱将人救走。”
“真是天助我也!郭昌怎么都想不到她们是被孤的人救走。”姜钰激动起身,踱步说道。
“那些女官得知被陛下所救,皆感激万分。”
姜钰摆摆手,“她们皆因孤陷入困境,不说也罢!”
这时,崔良玉在外求见。
姜钰低声道:“此事不可与崔相说半个字!”
虎尉一愣,随即点头称是。
立于一旁的凌霄眨了眨眼睛,不够用的脑子更糊涂了。
为何陛下宁肯信任她一个才侍奉她几日的侍女,却不肯相信追随她多年被她力推为女国唯一男相的崔良玉?
当真奇怪地很!
“你去告诉崔相,今日已晚,有事明日再奏!”姜钰抬抬手,让凌霄出去撵走崔良玉。
凌霄咬着唇,只得走到外头,低低把姜钰的话传至崔良玉耳朵里。
崔良玉默了一会,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凌霄瞧着他冷清的背影,顿觉头更大了。
第35章 035
到了半夜,姜钰猛地睁开眼睛,起身坐直,便瞧见趴在地上的大王蓦地抬起脑袋,支起身体,瞪大眼睛瞧她。
姜钰伸出食指碰到唇,嘘了一声。
大王遂安静地卧了下去。
不一会,便看到有人进了内室。
隔着屏风,一个肥肥身躯投出黑影来。
姜钰压低声音道:“春娘!”
屏风那头,春娘诚惶诚恐,俯首哽咽道:“臣拜见陛下!”
“平身!此处无人,进来吧!”姜钰温言道。
春娘激动万分,赶紧抬脚走进来。
只是那么一瞥,心中已然感叹:陛下天生丽质,这姿容比她天香楼里的姑娘要好上千倍万倍啊!
这心思刚一冒出,便被自己吓得个够呛。罪过罪过!习惯使然,不是有意冒犯!
姜钰见春娘哆嗦个不停,柔声道:“你且坐下说话,不必拘束!”
春娘赶紧跪下谢恩,这才寻着旁边一处锦榻坐下来。
“你这次立下大功,要孤如何赏你?!”
春娘一听,惊得赶紧起身谢恩,道:“春娘做些微事情,不值得陛下赏赐!”
“春娘你莫要紧张,”姜钰有些无奈道:“孤瞧你在司马棣面前好不怯场,游刃有余……”
春娘竟面露羞涩:“臣扮做花楼老板已有十五年,做惯了逢迎谄媚之事。讨好客人,臣得心应手,不足为奇。”
“你觉得这位五王爷如何?”姜钰缓缓而问。
“臣觉得此人看似风流潇洒,多情好色,可总有故意为之,浮于表面之感。”
姜钰点点头。
春娘得了鼓励又道:“来天香楼的客人没有万人也有千人,臣看人的眼光那是练出来的。这位五王爷哪怕喝了再多的酒,搂着再美的姑娘,眼底却存着一抹清明。”
姜钰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他藏得很深呢!”
“陛下!他真的会为涂娘报仇吗?”
“一个涂娘他看不在眼里。他这人再装作与世无争,不管世事,也逃不过身为皇族子孙,必要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桎梏。再说他人心不坏,且桀骜不驯,看不惯像郭昌这种持兵自傲的节度使。刚好孤为他创造机缘,让他别再躲着了!”
春娘是个聪明人,笑道:“陛下这是要搅浑大雍的朝局啊!让他们狗咬狗,我们白兰好渔翁得利!”
姜钰叹了口气,“这些还不够。孤此次叫你深夜过来,一是念你此次居功甚伟,孤要重赏你,二是孤自登基以来,疲于朝中形势,与尔等守金人多以书信交流,少有敞怀开谈,今日孤过益州,自应找你来好好说说,以感谢尔等族人多年来对我白兰的默默贡献。”
守金人自打被第一代白兰女王挑选为守护白兰金矿的奴人后,便签订歃血契约,用其毕生全族保护金矿金库不受任何人干扰和盗窃。这些人,就如维州城里的医者王二和益州城里的花楼老板春娘般,用一份营生掩饰守金人身份,身藏巨大秘密,不能与旁人说,守金人的身份只传嫡亲子女,旁人哪怕是再亲的亲人,也无权无资格窥得金矿金库一丝丝信息。
这样的日子不可谓不苦,不可谓不提心吊胆。
历代白兰女王对守金人除了以歃血契约约束外,多以怀柔政策,每每慰问优待。
姜钰的款款言辞,臻臻诚意,听得春娘哭作一团。
她伸手拍了拍春娘的肩膀,“哭什么?!”
“陛下如今身陷险境,明日便要踏上清江,一路往雍城去了。臣恨只恨不能亲身侍奉,为陛下解忧排难。哪怕大雍皇帝要对陛下不利,至少……至少先过臣这一关!”
姜钰抿着唇,默了一会道:“孤如今陷到此番境地,乃孤的错。信了不该信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你莫太过担忧。孤此去雍城,自当竭尽全力活下来。全身而退,再回我白兰做你们的陛下!”
春娘捂着嘴,呜呜地哭着。
大王从外头钻进来,乖乖巧巧地趴到姜钰腿边,耷拉着脑袋,感同身受般露出忧心之态。
姜钰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继续道:“今夜孤叫你来,还有一事。你若做得好,便是为孤分忧。孤在雍城便多了一分保障。”
春娘闻言擦了擦眼泪,正色道:“臣万死不辞!”
“你拿库中金,去西藩草原为孤整出一个军队来!”姜钰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