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级对上级不用跪拜,但是又想表达敬意,就要一鞠到底,连鞠几下,套套近乎,道声辛苦,欢迎,涌的人进城就是了。
一路上歌功颂德,讲讲以前的事儿,看看有没有互相认识的同窗好友,在问问可有忌口,想住驿站还是管衙。
安子健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忌口,然后为了方便工作,住在府衙就行。
郑放明白,这人暂时不想嚣张。
把人带到干净舒适的府衙门,领着大小官员一一拜见走个过场,之后美酒,好菜端上来,酒桌上互相试探,在行几个酒令,基本上就能试出来这人是不是老奸巨猾。
笑语喧哗,夜色渐成,酒席上的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大有玩到天明的架势。
席上的行令之人突然喊道:“后生可畏,少年除五分。快来报年纪,今天席上谁最年少,罚他喝半杯。”
年少?还真有几个年少,有的是跟着自家老爹来看热闹的,再有就是大宝二宝他们。
刚搞明白行令玩法的二宝捏着酒杯站起来,一口干掉。
他醉眼朦胧的倒扣着酒杯说:“喝喝完了。”
憨样惹的一众人大笑。
少年们中途溜号,大宝二宝聚在一起,跟着下人往外走,隔了老远,他们还能听到屋内的喧哗。
“平时清高矜贵的大人们聚在一起,竟是这样的放浪形骸,他们可真会玩儿,”二宝小声嘀咕,被大宝捅了捅,示意他还有外人。
两人回到下榻处,二宝憋了一路的话才敞开了说:“我听一个姓王的大人说叫了戏班子,还有折子戏来着。”
他泡着脚,把盆底的水踩得哗哗直响,激动的脸颊绯红,眼睛闪亮亮的里面布满了好奇。
大宝失笑,踮起水湿的脚擦干。
他盘腿坐在床边,声音淡淡的道:“我倒是听那几个少年人说轮到上折子戏的时候咱们这样凑热闹的就该退场了,怕是不适合非官场的人在旁围观。”
“什么呀,”二宝不屑,躺倒在榻上仰面看着屋顶。
他道:“少儿不宜还差不多。那些小官吏献媚的嘴脸也挺吓人的,平时拽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上赶着拍马屁也轮不上,唉——还是当官好啊。”
“呵呵,”大宝浅笑着,明知故问,“是嫉妒吗?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当然,”二宝一跃从床上坐起来,眉飞色舞道:“我何止是羡慕呀,简直是嫉妒。咱们家若是出一个当官儿的,也不至于总被人那么惦记,欺负。”说到后面又情绪低落的躺回去。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人也要一点一点往上走。总有一天,那些做过恶事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大宝定定的看向虚无,淡淡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
但二宝知道,大哥向来是一个惯于隐忍的人。他对着黑漆漆的屋顶无声笑着。
钦差又叫御史,每隔几年皇帝就会派这些御史们到地方上巡查,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招待完一番后就要开始工作了,郑放这个巡抚大人在这些御史面前也就是个跟班儿的。
春季红薯的收割期延迟了许久,就是为了等御史,现一行人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大张旗鼓的在去往胡家村的路上。
“有传闻,前些日子府城有祥瑞降临,具体为何?”钦差安子健骑在马上,问跟在侧面的郑放。后面的小史已经拿出笔,掌这册子做记录状了。
郑放看在眼里,思忖了片刻道:“却有其事,二月二十一那日,几百万只眼睛亲眼所见一群五彩斑斓的喜鹊飞到田家上空报喜,盘旋了数圈之后,就听闻有一婴儿降生,哭声震天,都传闻不是凡物。”
安子健作惊讶欣喜状:“竟真有这种奇事,初一听闻时还只当是传言。那祥鸟亲迎的孩子几时出生的?”
“按照祥鸟出现和离去的时辰算,那孩子出生的具体时辰是寅时,”郑放掐这手指默算,“历法中二十一这日是丙,便是丙寅日,天干地支中表明这是极致的大福大贵之相。”
“没想到郑大人还能掐会算,”安子健眉开眼笑,心里早就跟着算了一遭,他虽然是文官出身,但珠算这方面多少都得懂。
郑放谦虚道:“大人过谦了,是下官好奇,故而推算了一番。”
互相谦让了几句,安子健又把话题扯回来:“不管是不是丙寅日出生,有那等奇观都是祥瑞之人,又生在那样的世家大族中,大富大贵是必然少不了的。就只冲着奇观,改日某也要登门拜访一番。”
正文 678款待
“唉——”郑放叹气,“大人怕是要失望了,自从那孩子降临之后生出了许多的不像样的传闻,田家谢门避客多时了。”
“哦?什么传闻?”
“说那孩子将来必是圣人。开天辟地日的头一个出生时也就只满室红光。这个孩子却引来百种喜鹊歌颂”及时把话刹住,郑放道:“那铺天盖世的架势安大人是没见到,惊人呐。”
开天辟地的头一个大周皇帝出生是就是满室红光,且是丙寅日降生,且还是个反王。
“岂有此理,”出神的安子健惊的将马鞭掷在地上,阴沉着一张脸道:“这等闲话可是大不敬。”
“哎呦,”郑放挤眉弄眼的摇头,“谁还能不知道呢,可老百姓不就信这一套吗?前些日子看热闹的差点把田府围了。”
一行穿着各色官服的人,正晌午时才终于到了胡家村。
胡老爹是挂名里正,他自然的出面带着全村老少在村外迎接。
引以为傲的村民们那见过什么大阵仗,虽然为了体现胡家村的精神面貌提前练习过,但一行大小官员来到时还是手慌脚乱,行了跪拜礼连钦差的鼻子眼都没看清,就被簇拥这进村了。
一帮外来的官员指着村中高楼建筑大惊小怪,着实让他们接地气了不少。
在嘉赏的旨意传达下来后,村里就收拾出来一座低调有格调的院子来,具是三面回廊的样式,一共三进。
将人引着在厅里坐下,从学堂里挑选出来样貌整齐的少年们,穿着统一服饰端茶倒水,干果,鲜果,果酒,饮料一股脑的上。
胡老爹在一边猫着,看一众让人眼花的官员聊的差不多了,就吩咐人上菜。
红羊枝杖,八仙盘,蒸腊熊,箸头春,暖寒花酿驴蒸,羊皮花丝,遍地锦装鳖,丁子香淋烩,同心生结脯等等。
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在少数,但一个村庄能整治出这么上道的饭菜来,不可小觑啊。还有什么可说的,开吃吧。
“吃的怎么样了?”胡小满揣着手在一旁的屋子里闲坐。
推门进来的胡老爹使劲点头。
他随意坐在一旁的方凳上叹气:“费这么多心思整治的东西,在吃不满意还有没有天理?”
这时的官员们没有明文规定不许胡吃海塞,到地方上来就是来收敛民脂民膏的,吃一顿真不算什么。
胡小满靠在椅背上笑:“以后你孙子要是当了官,也有人这么款待他,多好?”
“你呀,就是心大,”虚空点了她几下,胡老爹也跟着笑的满脸褶儿。
“对了,”他正色道:“让人准备吧,那边等会儿就下地看。”
胡小满站起身摇晃脖子,伸着懒腰道:“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们去了。您跟郑大人打个招呼,直接引他们过去就行。”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无非是把庄稼地收拾的能入眼,别让人家一踩一脚牛屎,那太影响形象了。还有就是干活的人,那些经不住场面提不起来的回家歇着去,让年轻的多露露脸,小姑娘们就别让前凑热闹了,省的闹笑话。
还有那些从十里八村聚集过来的,防卫工作得做好,红薯种植区跨度挺大,一路上的光扫地的就安排了五六十个,更别说别的了
胡小满真心力憔悴,咳嗽症还没好就又犯了,脸上时常潮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距离老远听见咳声,就是她了。
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少的,都紧张的等待着,为了抓住机会基本上都是一家之主带着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扛着锄头,等着见了大人物让孩子表现,表现。
胡小满看向一众紧张的人,沉下脸来呵斥:“让你们家孩子过来是帮忙干活的,捧着书本算什么?会念几句诗词歌赋就能让人另眼相看?弄不明白人家是来干什么的吧?”
不怪她脾气差,这事儿说过好几次了,还是有人屡教不改,想靠这种捷径让人青睐,没错,谁不想上进?关键是都是生瓜蛋子,字还没认全乎,人家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不如好好干活,给人留个踏实能干的印象。
当场就有几个那么不坚强的孩子被骂哭。
心里有想法的人唉声叹气。
“俺们也知道这样做容易让人看低,但孩子被他们夸几句也好啊。”
“就是,说出去多有面子。”
“万一看上一个,咱们村不都跟着沾光吗。”
“外面村的你都能顾上,俺们几家的孩子都不管。不自己想办法,以后还不是被外村压下去,那念书还有啥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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