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鹃还是第一次见到冯小婵。
原来只是个长相较佳的清丽的女学生,胜在那一张涉世未深的孩子的脸。嘴巴微微翘起,很有一股这个时代女学生的清高气。
瘦鹃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通,自然也能明白那些男人们之所以着迷于小婵的所在。
听说联大的男教员中间,稍微年轻些的,每每叫到冯小婵的名字,总会不能自己的将眼睛从那一本厚厚的点名簿上偷偷举起,隔着一片彰显着教员身份的眼镜,向冯小婵的那双红润丰美的嘴唇,黑漆如醋栗般的眼睛,和水滴似的稚嫩的鼻梁,试一个急速而贪婪的鹰掠。
但周瘦鹃却不吃这一套。
她可是现代一流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加之多年职场的历练,还有穿书之后简直是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张脸,所以到如今,她的学识、涵养、美貌,都高出冯小婵不止半点。
冯小婵当然也睃着眼在偷偷地打量着瘦鹃。
她看着周瘦鹃的穿衣打扮,原本倨傲的一张秀丽的小脸,倒显出了几丝犹疑。
好半晌,冯小婵终于放胆上前,微微昂起下巴,叫了一声“周小姐好。”
叫她“周小姐”,而不是“周太太”,瘦鹃对于冯小婵的这一种小女孩的争强好胜的心思,自然是清楚地很。
然而她今日本是来“交际”的,重点并不在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几个人身上,所以也并不刻意与她麻烦。
瘦鹃的唇边漾开了一个十足得体的笑容,平静而迟缓的把目光落在冯小婵的身上,仿佛看穿了她似的,把下巴颏儿一抬,眯着眼望了她一望。这才“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陈伯玉立在迟秉文的身后,竖着耳朵听她们两个女人讲话。他每次看见两个初见面的女人客客气气斯斯文文谈着话,就有点寒凛凛的,觉得害怕,背后也起了一阵冷颤。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问也并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冯小婵只是听说迟秉文的夫人是个软柿子,原以为她叫她一声“小姐”,铁定了要使她难堪的,却没想到她的态度这样的高傲而有分寸。
冯小婵到底涉世未深,眼前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使得她的一种源自新派人的长久优越感和在现实打压下的自卑感交战起来,她的喉咙马上变得很尖锐,一时性急,脱口而出道:“周小姐,哦,不,我该叫您什么好呢?您这年纪,瞧着也不像是做闺阁小姐的样子了。可我也知道先生他休了您——”
她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般,连忙捂着嘴,做出一副不安的样子来,顿了顿,方才嗫嚅着续道:“都怪我!您……您不要同先生他生气,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才使得你们……”
任谁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恶意满满。
小王太太很有些看不过去,便“嗤”了一声,细着嗓子嚷道:“怪你什么?怪你在学堂里不好好用功,只晓得勾引男人?怪你女孩子家家,作风新派,所以以勾搭上有妇之夫为荣?我倒不晓得呵!如今大学里的学风竟是这样了?”
小王太太说着,又眨着眼睛俏皮的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各位太太们也听听!反正呀,我以后可是不敢再让我家那位到大学里去了!”
眼见得场面一阵阵的骚乱起来,瘦鹃脸上端凝着一抹微笑,这时候凑近一步,贴在冯小婵的耳边,低声告诫:“冯小姐不要这么的沉不住气。你知道今儿晚上来了多少政要名流,又来了多少他们的夫人太太?你刚刚那一番话,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也结结实实的打到了一竿子的人,不光丢了我们大家的脸面,连你自己,恐怕日后也无法在交际场上立足了。”
瘦鹃半真半假的替她惋惜道:“冯小姐,你要怎么收场?”
冯小婵心里一震,脸上不由热辣辣起来。
瘦鹃退开半步,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轻笑着说道:“我从前听老人家们说,冯小姐的这种六角形的脸,加上额头又稍窄些——凑在一块儿呢,这可是缺少智慧的表现呀。”
迟宝络倒是侠义心肠,甘愿为好友两肋插刀的。她此时气得跳脚,“好么!周瘦鹃!你这是人身攻击!你这是搞封建迷信!”
陈伯玉听了,忙冲着瘦鹃赔笑,又拉了拉迟宝络的一角,小声道:“宝络!你少说点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瘦鹃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有什么?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看我的。”她环视了他们一圈,笑道:“不就是迂腐、守旧、迷信么?我不管,你们既然都已经这样的清楚我了,还为我这些迂腐的话跳脚?这可不像你们新派人的作风嘛。”
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日子实在太过悠闲,悠悠地,仿佛是蛮荒的日与夜——人人都耐不住寂寞似的,攀着一点儿新闻便当做可乐终身的调剂。
席间总是能混进来一些家中极有权势的纨绔子弟,这时候便有人起哄道:“迟先生!我在联大听过您的课!这位冯小姐我也见过的,听她说,为了她,您同您家夫人离了婚?那您和冯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啊?”
说话间只听得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然而这声音里又夹杂着一种旁观者的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迟秉文的身上。
陈伯恭原本在舞厅里布置着接下来的事宜,他听到佣人跑来汇报宴会厅里此刻的混乱场面,忙丢下手中的安排赶了过来。
纨绔子弟的那一番话刚落,他便挤入人堆中间,拉着瘦鹃便要带她离开。
然而迟秉文忽然出声道:“这是我夫人。”他揽上瘦鹃的腰,手便紧紧地箍在她的腰间,瘦鹃一时动弹不得。
陈伯恭眯着眼看了看这情形,多年习得的小心谨慎使得他在一番思虑过后,终于放开了瘦鹃的手,退到一旁,静待事态的发展。
瘦鹃意想不到似的回过头,瞪了秉文一眼,惊呼道:“谁是你夫人?你不要乱说!”
“咦,先生,你们不是离婚了吗?”还是那个纨绔子弟的声音。
“我们没有离婚。”迟秉文这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镇定而有分量,叫人怀疑不能。
场内一片哗然,只听那声音又问道:“那您同冯小姐是什么关系?”
迟秉文的喉头动了动,他始终箍着瘦鹃不放,顿了顿道:“她是我的得意门生。”
冯小婵听了,只觉得如坠深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脸,而迎接她的又是一双双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犀利而嘲讽的目光,她甚至能听到角落里人们低低的轻笑……
她怔怔的立了半晌,终于从眼里流下两行泪来,受不住似的逃到了就近的一间洗漱间内。
迟宝络咬着牙顿足,又实在不放心小婵,便也气呼呼的追了过去。
她实在生气,气她大哥对于这一段“师生恋情”的背信弃义,也气陈伯玉紧要关头的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漫漫追妻路开始啦~~
今天,又更新晚了!!!真对不起大家!说好的回复评论也没有回复。
但是请相信我,明天一定会准时更新的!!!更新时间是每晚8点~
不早了,在这里先跟大家说一声晚安~早睡早起皮肤好哦!
第33章 你去了哪里?
“四玫瑰”牌的威士忌,澄澄的黄酒,七分满的晶莹的玻璃杯搁在棕黄晶亮的桌上,颇有种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意境,逶迤绵延着摆了一长条。
每只杯子旁边同时散置着几朵红玫瑰——一杯酒也弄得它那么典雅堂皇。
瘦鹃把眉头一皱,掉过身子去低声嚷道:“迟秉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动了气道:“真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空口白牙,咱们的离婚协议早已经送到你手里了,可不能抵赖呵!”
迟秉文半晌不作声,绷着唇定定的瞧她,太阳穴间有一条青筋连着,在隐隐的跳动。
瘦鹃并不打算与他纠缠,这时候扭过头去,冲一旁立着的陈伯恭道:“方才陈先生您说的,要请我跳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还做数么?”
陈伯恭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迅速地瞟了一眼立在一旁抿着唇不作声的迟秉文,思虑了片刻,然后朝瘦鹃伸出手去,俯下身子,一派英国绅士的作风,他道:“瘦鹃小姐,不知陈某有没有这个荣幸,同您跳第一支舞。”
瘦鹃微微笑着,把手递到他的掌心里。
华尔滋的调子,摇摆着出来了。流丽的舞步在舞池中央旋转,乐声悠扬,人也飘飘荡荡起来,仿佛徜徉在蓝色的多瑙河。
“之前不是说他不会来的吗?”瘦鹃一边转动着脚步,一边低声抱怨。
陈伯恭很有些抱歉的小声道:“之前我听伯玉说,秉文他确实是不想来的。眼下,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了顿,又低低地笑道:“我原来还担心你被欺负。没想到你才是牙尖嘴利的那一个,宝络也比不上你。”
瘦鹃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你笑话我?还不是你这边安排上出了差错,要不也不至于像刚刚那样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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