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梦寐以求的人如今乖乖在他怀中,付峻觉得再没有比这件还要让他欣喜的事了,所以听了少女的问话,他的神智方才逐渐回拢了些,然而还是不愿将他的莹莹扯到这桩若是被发现,就有灭族危险的大祸来,所以他只能模糊地说道。
“实情难料……”
然而在感觉到少女紧紧抓着他的外袍,无声落下的泪水止不住地更多了之后,仿佛被那泪水灼伤了一般,付峻忍不住放松了一些紧锢着她的力道,然后改口说道。
“但你应该清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卫莹摇了摇头,从他怀中略微退出去一些。
“先前我或许是能够这样想的,”少女勉强一笑,睫羽上悬挂的泪珠将悬未落,如玉的雪肌衬着那绯红的眼角,如同姝丽异常的画上最点睛的一笔。
然后她开口,张合的唇却是比雪日枝头上的红梅还要动人心魄。
“可是现在,我却有些不敢信了。”
少女的笑容仿佛云中花,水中月一般,陡然间变得极其轻柔和飘渺,明明就在怀中,付峻却觉得自己有几分抓不住她似的恐惧之感窒息般地从心头升起,让他光是望着便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所以下一刻,付峻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少女再度紧紧拉入了了怀中。
他低哑的声音中说不出的后怕,却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开口问道。
“为何不信?”
卫莹没有了任何被冒犯的气恼和羞涩,就如同在刚才的刹那间,她仿佛已经经过了岁月许久的磋磨,所以如今身子被男人暖热的温度包裹着,却是生不出多少气愤来,反而在感觉到三皇子害怕似的不断缩紧着抱着她的力道和他胸膛中不断传来的急促心跳后,反而能够垂下睫,心如止水地说道。
“因为人——
终究不是什么能够随意送人的物件。”
听了她的这句话,付峻如遭大击一般地松开了紧锢着她的力道,他如何能听不出,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已经戳中了少女心中的禁忌,如今哪怕他说出自己身份的实情,只怕也是为时已晚了。
少女平静地推开她腰上已经形如虚设的手,站远几步,望着三皇子面上冰冷却似乎含着无措一般的神情,毫无所动地转开眼,撩起鬓角在刚才推搡中散落的一缕青丝,礼节性地微勾着唇,面上便下意识地露出了最为疏离而冷淡的笑容。
仿佛叹息般的,她的声音平静而柔和,仿佛融在这吹拂而过的江风之中,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好笑地轻叹感慨着。
“三皇子,大概是不懂的吧。”
少女柔和的眼落在了他身上,这次却没了惧怕和逃避,反而如同看着一个不经事的孩子一般定定地看着他,微微地夹带着叹息般的语气说道。
“所以,殿下是喜欢我仅有的这分颜色吗?”
拒绝的话语就要说出,少女却是一笑,然而哪怕是夹杂着恍惚自嘲的笑意,她仍是清美绝伦,一举一动便如同那广寒宫中下来的仙人一般,皎白的月辉仿佛吸引着落在她的面容上,那双眼如同春水一般温蕴动人,眼波流转间雪肌如玉,点唇胜梅,便是让人心神恍惚的世间再难得见的姝丽颜色。
“如果殿下能护得住我卫府一门周全……”
似乎遥远地想到了了什么,少女唇角如春冰初融般缓缓勾起,那笑意便让人再想不起世间一切可与她比拟的绝色来。
“再保全了他的声誉——
妾身便愿侍君枕席。”
或许是只有神话中方才会出现的荒诞传说一般,不染世间一丝尘埃气息的神女缓缓开口,不图丝毫名利荣誉,便甘愿嫁予一介凡人为妻。
少女在明月下婉约地笑着,便是一副太过美丽,以至于让人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害怕自己惊醒了虚幻而美好的这一幕的存在。
而过了许久,付峻才从这姝丽得几乎夺走了他呼吸的场景中回神过来,找回了自己的几分思绪。
垂眸敛眸,容颜清丽得仿佛不染凡尘的少女便在他伸手可揽入的一臂之隔,然而莫名的,付峻却觉得此时的她离他前所未有的遥远,就如同他和她之间相隔着一层虚幻的隔层,少女将一切以为他会动心的一切作为交换的代价,然而却将她自己的那颗心,已经不容任何人觊觎地沉沉封入了那隔层之下。
然而曾经的自己,本是可以完整得到她的。
这般的认知几乎如同针扎一般,付峻几乎觉得连每一口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变得刺痛而艰难。
他上前一步,然而哪怕已经将毫无反抗的少女再度搂入了怀中,然而心中沉沉的,仿佛那拉开缝隙的地方又变大了,沉沉的江风吹了进来,却是让他胸腔中的一颗心都仿佛畏寒一般地疾速跳动着。
付峻声音嘶哑着,明明是他将卫莹困在了怀中,然而他此时却觉得自己如同被拴上了锁链的恶兽一般,少女把控着拴锁着他心脏的锁链,而只要她露出些毫的不在意来,那禁锢着他心脏的锁链便如同便拉扯着一般,一阵赛过一阵的发麻发疼。
然而过于激烈的情绪撞击着他的心口,却是让他在此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略带着薄茧的手宛如抱着再珍贵心爱不过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上了少女还带着泪意的面颊,然后用着温和再不过,甚至是害怕她的肌肤被擦痛的力道轻柔地为她擦净面上的所有泪意来。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眉宇间凝结着的仿佛是极其摄人的冰寒贵胄威严,然而在看向她时,目光却专注小心得如同望着世间再没有意见的珍宝,察觉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拂过她的面颊,或许是眼泪迷了眼睛,卫莹在此时竟忍不住将三皇子的面容和那人的面容重叠了起来。
他和那人一般,望着她时眼中似乎也含着这般深沉而滚烫得近乎让人落泪的爱意。
然而这爱意,或许也不过是她心甘情愿被编造出来的谎言网罗住所以产生的错觉罢了。
本来已经沉寂得以为不会再泛起丝毫涟漪的心绪此时抽痛着,这泪水仿佛就像无穷无尽一般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然而她似乎浸在了苦涩的汪洋之中,所以这泪水不断地流着,却是难以再止住半分。
☆、平静
少女湿润浅黑的瞳眸几乎将他的心神全部摄取, 因此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 在那含着期冀和伤悲请求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时候, 付峻仍是难以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好。”他定定地说道。
“等我将两件事办好,我就来娶你。”
少女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比月光还要皎洁动人, 她柔和却没有让人多少真实感觉地笑着, 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做任何反抗他的动作, 宛如精心制作却没有丝毫生气的瓷玉, 静静地呆在男人的怀中, 是全然的让他主宰一切的动作。
付峻只感觉身体中每一处与卫莹相贴的地方, 仿佛都有一簇幽幽的火焰燃起,以至于烧得他喉头干涩, 明明知道此刻不是恰当的时机, 却在他的少女顺从地被他抱在怀中时,仿佛足够能燃烧理智的大火在头脑中燃起, 几乎要焚烧干净他的每一分理智来。
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定力,付峻才终于将紧锢着卫莹的手缓缓松开,然而手中不堪盈盈一握的柔软温暖触感离开,还是让他感觉宛如受到了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难以忍耐。
然而在感觉到这具还处于青年的身体诚实而青涩的反应后, 付峻蹙眉, 冰冷地移开眼,如同烈火灼伤一般飞快松开手,然后向后退开几步, 免得她发现自己身体此时的异样来。
然而归根到底,还是要怪这具身体太过青涩,哪怕是和他的少女简单地拥抱着,他的心神激荡下连带着身体也抑制不住青涩的悸动来。
付峻感觉身体此时的失控,眉宇间不觉便凝出一股煞气来,为着自己不能在此时与少女再有近距离的接近。
男人脸色微微沉下,将目光从少女身上缓慢移开,再看着那一江河灯之后才逐渐地控制着心神,缓慢地平静了下来。
卫莹看着三皇子的表现,却是没有多少惊奇。
毕竟这三皇子也算是今上的亲子,和当今陛下喜新厌旧的性子一脉相承,如今哪怕说他已经是厌弃了她,卫莹也是信的。
然而她没有对这位只是今晚见过一面的三皇子有太多感情,所以在此时,她并没有心思,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知道三皇子显出如此怒气的原因 。
而作为一件用来交换的物品,她已经对自己的定位有了几分明了。
这位三皇子只不过是看中她仅有的几分颜色而已,所以如今她只需要乖乖呆在这位皇子身边,等到他了结了她心中仅有的两份执念,再过些许年月,这位三皇子自然会将所有对她皮囊所存有的些许兴致燃尽,她便可以功成身退,最终也不过是成为这位三皇子后宅,或者可能是后宫之中平静无声的一人。
这甚至可以是世间女子大半会艳羡的结局了,而她的这一生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怨,也不过是和这世间所有人一样化为一抹尘土而已。
所以,没有必要伤悲,也没有必要再抱着那些许的侥幸,或许她本就应该顺着上天安排的轨迹这般嫁给一个不如意的人,最后生子,然后再度过没有多少起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