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铜镜里,自己的影子一闪一闪的,慢慢的变淡,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似的。
“采诗!采诗!”木九久没有惊慌失措,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镇定。
可是,采诗这次却没有应声而入。
采诗正端着木九久的燕窝粥,在小路上和韩潇不期而遇。二人面对面的站着,都想给对方让路。但是却同时向一个方向迈开一步,仍然是面对面的一个姿势。
韩潇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能够感觉得到,窘迫的红了脸。紧抿着薄唇,又朝一边迈了一步,想让采诗赶紧过去。可是越着急越慌乱,竟迈进路边的花丛,脚下被花草一拌,朝前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采诗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摔倒?扔了手中托盘,伸手就去扶他。
以韩潇的武功,即使如此也不会摔倒的。但采诗的手一碰触到他的身体,他就像被雷击中一样,浑身发麻,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庞大的身躯竟跌倒在采诗怀里!
这个姿势,二人都有些始料不及。慌乱的互相推搡着对方,都想首先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
突然,二人同时像被点穴一般顿住,采诗缓缓低头,看到韩潇温热的掌心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覆在她的心口。
韩潇面色发红,似乎陷在美好的回忆里,“怎么小了?”
采诗面色窘迫,一着急竟怒道:“那你摸你自己的不也跟我一样吗?”
这话一出,韩潇瞬时笑出声来,“采诗,你何时变得这般逗趣?自己的有什么可摸的,不如你的,虽然……”
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只能极力憋着,“但好歹也是肉。”
这些日子二人刻意冷淡疏远而产生的距离,此刻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采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摸够没有?还不放手!”
“生气了?”他问,大手依然不安分。
“你让我摸个遍,看你会不会生气?”采诗黑着脸,侧身一躲,同时把他的手打开。
韩潇却将掌心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你就是胸小了点儿,表情严肃了点儿,冷漠无情了点儿,凶狠了点儿,其余的倒也还好。”
“除去这些,我还有什么好的?”采诗冷哼,心里竟有些委屈。
韩潇痛苦的笑道:“所以,我不想娶你了。”
采诗眉心微微一抽,冷声道:“那还不赶紧放手,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
她挣脱开,转身欲走。
韩潇无神的眼睛瞬间红了,猛追两步从身后抱紧她,声音无温的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采诗背对着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神色,她恼怒而委屈的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抱就抱吗?还是去青楼楚馆聊以慰藉吧!”
说着挣脱出他的怀抱,飞奔出去,她此时只想逃开,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不知是酸涩、是委屈、还是气愤。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再见到韩潇!
进了木九久的院子,就听到木九久在呼唤:“采诗!”
采诗慌忙把眼角的泪水拭去,推门而入,“王妃,婢子在此。”
木九久用一方绢帕把铜镜遮住,脸色苍白而凄然的回头,吩咐道:“去请安王过来。”
“是!”采诗的声音有些哽咽和暗哑。
她是暗卫出身,受的训练就是无情无欲,极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见到韩潇了?”除了韩潇没人能让她如此失态。
采诗转身低头,微微点头。
她不想再看到韩潇,但是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韩潇是睿亲王的贴身护卫,这见面是绝对避免不了的事。她又不能离开王妃,只能默默忍受,让自己的心再次冷硬起来。
木九久审视着她的表情道:“我想把你嫁给韩潇,你乐意吗?”
“不愿意!”采诗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婢子谁都不想嫁,只想一辈子伺候王妃!”
木九久见她神色坚定,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也不再勉强。采诗本来是沈夫人的人,不管这具身子里是哪个灵魂,她都会衷心不二。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木九久叹了口气,嘱咐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了性情,不要怕,把她送回锦城大将军府。”
采诗诧异抬头,问道:“把她?”
木九久忙改口道:“不,把我,送到母亲那里!”
采诗关切的问道:“王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木九久也不瞒她,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希望在离开之前安排好你的终身大事,也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孩子。”
采诗忙跪到地上,惊讶问道:“王妃这是从何说起,您要去哪里?婢子誓死相随!”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谁想去就去的,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她顿了顿,略带不放心的望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莫要离开我,直到我回到沈夫人身边。”
采诗心中疑惑,但主子的事,她也不能深问,紧紧抿唇,郑重的点头道:“婢子记下了!”
她轻叹一声,轻轻抬手,“你去请安王过来吧。”
采诗神色凝重的点头,“是!”
不一会儿,安王就匆匆赶来,气息有些不稳,问道:“睿亲王妃可是有事?”
按照礼数安王和木九久见面是应该中间隔着珠帘或者屏风的,但木九久是现代人根本没在意这些,而安王潜意识里认为木九久是他的女儿,再加上西南边境民风比较开化,也就没考虑那么多。
木九久观察他的气色还不错,对小豆子道:“快扶你家王爷坐下。”
小豆子扶着安王坐到椅子上,安王坐定,温和而慈祥的看着她,微笑道:“今天睿亲王妃气色不错。”
他每天都亲自来看她至少两次,派人来看不知多少次,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睡着,今天看她醒着,而且精神似乎还不错,安王心中很是安慰。
木九久心中微动,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您用您的血救了我,我还没报答您两次给了我生命之恩!”
“两次?”安王心里咯噔一下,耳根因羞愧微微发红,凝眸看她,“睿亲王妃言重了。”
木九久坦然的回视着他,问道:“那天您和云沐风的谈话我听到了?”
安王脸色微变,努力保持着平静,道:“本王不知道睿亲王妃的意思,你听到什么了?” 他心里很纠结,承认了木九久的身世,不光是他和沈辛婷的名誉和脸面的问题,还有木九久和云沐风的婚姻问题。那个年代表兄妹成婚是亲上加亲,很正常,但堂兄妹可是不能在一起的,更何况是堂叔侄
。
可木九久知道云沐风的身世,根本就没想到这点。她只想把一切安排好,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
她似笑非笑,“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比如您是我的……”
“哎呀!”安王忽地站起来,打断她的话,“本王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处理,先行告辞,有事容后再议!”
说完疾步出门,在门口高高的门槛上还差点绊倒,幸好小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逃也似的,脚步踉跄的走出木九久的院子,这才放慢了脚步,眼睛酸涩,竟然流下泪来,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泪水的滋味。
“王爷!”小豆子心疼而担忧的叫了一声。
安王忙用广袖擦去泪水,道:“走吧,回去再说。”
“哎!”小豆子答应着,扶着安王往前走,“你说王妃是察觉到什么诈您,还是确实已经听到了?”
安王脚步稳了许多,叹口气道:“许是真的听到了。”
小豆子劝说道:“看今天睿亲王妃的样子,并没有生气羞愤,也没有为此而埋怨不快,王爷尽管放宽心,王妃和普通的世俗女子是不同的。”
安王放慢脚步,仔细回想刚才木九久的表情和语气,果然没有半点轻蔑和羞愤之意。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肯定会哭闹不休,若是那性子烈的羞愤自尽也说不定。
他唇角轻轻扬起,心中的忐忑、惶恐、惊惧和羞愧慢慢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欣慰和欣喜。
小豆子见安王神色缓和下来,道:“王爷要往好处想,保重身子要紧,如今皇上病重,京城局势紧张,世子留在京城筹谋,这西南封地可都指望着王爷呢。”
安王轻笑骂道:“你个鬼精灵,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小豆子道:“刚才小的看睿亲王妃那样子好像是要与您相认呢。”
安王神色落寞下来,脚步也有几分沉重,“还是不要相认吧,如此相安一方,很好。”
小豆子非常善解人意,明白安王的顾忌,也不多说什么,默默的扶着他转过九曲回廊。
前面是公孙漠的院子,安王道:“我们去看一下公孙五公子吧。”
“哎!”小豆子脆生生的答应着,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安王奇怪道:“为何如此高兴?”
小豆子笑道:“这公孙五公子好事将近了,那沈小姐还以为自己真的有孕了,对公孙五公子越发的上心伺候了。”
安王顿住脚步,蹙眉微怒道:“你说什么?他们做了出格的事?公孙漠应该不会如此没有分寸,再说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