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联系在一起,他慌了,他怕他们知道了什么——可是他怕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郑扬这会子冷静了下来,又恼自己沉不住气,撩了袍子下摆重新坐回去:“上了他的恶当。”
“也无怪你生气,张显阳这一番话说的——”卫箴嗤了声,眼中有深思,“也说不准,他故意叫我们这样以为,实则还是另有盘算呢?”
“你是说,他故意做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郑扬咦的提着音调问他,“图什么呢?通倭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也没道理听信谁的一面之词。他说握有实证,前头说的那些话,我估摸着,他所谓的证据,也无非是汪易昌报给他的人头数,跟最后实际发出去的钱数,是对不上的,他顺势往下查,大概是查到了些什么。可你又要想,汪易昌要是在这上头动手脚,这么轻易就叫他拿住?”
郑扬一面说,一面摇头:“没有人会这么心大,诛九族的大罪,不说不留痕迹,反倒露出这么大的把柄,叫人家有迹可循,这不是找死吗?”
他的意思,卫箴明白,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你想过没有,这世道,有几个人是真正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呢?张显阳的身上,就真的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做出这番姿态,极有可能是先示弱服软,毕竟蒋招来过,福建的很多事,瞒的了我们,却瞒不过蒋招。从前蒋招不说,也许是没当回事,也许是无伤大雅,但现在摊开了说,我们难保不把这些跟通倭案情联系起来想,他又怎么说?”
郑扬反手摸着下巴,摩挲了好一会儿:“你说的也有道理,先做了个外强中干的样子……他应该知道的,这样子借机遁走,谁也不是傻子,便是我一时盛怒之下想不通,你也立时能醒过这个味儿来,既是这样,他还要这么做——”
他话到此处,声儿又戛然而止,偏了头,眯缝着眼睛盯着卫箴打量。
卫箴不动声色的拧眉:“明日一早,我走一趟府衙,你就不要去了。”
若换做往日里,郑扬是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张显阳不是不待见他吗?不是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吗?他偏是不会叫张显阳如愿。
张显阳越是不叫他往府衙去,他就越是要去。
横竖他身上也领着钦差旨意,张显阳敢再三的推诿,什么内情都不跟他交代,他就敢抬了圣旨出来压人。
什么福建巡抚,在他面前,根本就排不上号。
但今次郑扬却显然内敛的多。
他点了头:“要我走一趟汪将军府上,看看他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吗?”
卫箴说不用:“先不惊动他,他到底没接到任何旨意,咱们就只当他不知情,先不打草惊蛇了,既安排了人盯着都指挥使府,咱们就不需要再露面,他要是装的,或是跟京中有联系,那也坐不住,早晚他得自己先动起来。”
他说成吧,肚子里的火儿还是没彻底消了,但别的话也懒得多说,卫箴有卫箴的成算,他们俩办案行事,一向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他不给卫箴捣乱,但卫箴也清楚,他暗地里总归有他自己的手段。
郑扬略坐了坐,起了身,说是要出去透透气,顺道买些福州特色的小吃回来,还问谢池春要不要一道去,得到的自然是拒绝,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背着手,慢腾腾的出了门不提。
第一百一十九章:毫无瓜葛
第一百一十九章毫无瓜葛
等郑扬一出了门,厉霄就憋不住了,拉了凳子在卫箴左手边坐下去,脸上写满了不悦:“这位巡抚大人,架子端的也忒大了点儿,老大,要不要我再查查看,总觉得他藏了秘密。”
“秘密是一定有的,没听我跟郑扬说吗?”卫箴斜他一眼,“不可告人的事情,张显阳一定干过,至于是什么,闹开了会闹多大,这就不得而知,你说要查,从何处下手?他什么把柄也没留,一点痕迹也没有,好端端的,就说要查,我给你留多少人手,又要给你留多少时间?福建,容不容你腾出这么多时间来查一个张显阳呢?”
显然是容不得的。
至今为止,他们没见到汪易昌,而汪易昌的都指挥使府,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要么是汪易昌果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要么就是他城府极深,虽已知朝廷派了钦差来查他,却还能在府中装病不出,不动如山。
卫箴在锦衣卫待了这么些年,见过的多了,想的也就多。
汪易昌的不动如山,实际上是个很关键的信息。
“你们说,汪易昌要真的通了倭,和京城,会不会有联系?”
他一面说,一面又叫谢池春和吴赞坐下说话,等两个人坐下去,才又问:“郑扬这会儿出门,一定不是为了透气散心,他八成安排人去查汪易昌了,张显阳这事儿干的糊涂,他越是激怒郑扬,郑扬就越是会极力的想证明,是他诬告了汪易昌。且等着吧,郑扬上了手,连人家祖上几代都能查个一干二净,更不要说,和京城的往来联系了。”
“可老大你刚才不是说……”
厉霄的话没说完,吴赞就捶了他一把:“查汪指挥使,是有下手之处,安排了人,查查他这些年的往来关系,再隐秘的,也没有咱们和西厂挖不出来的。你要查张巡抚,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得,全是他的不对。
厉霄一撇嘴,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卫箴心下无奈,一块儿长大的,厉霄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没有了。
要说查案子,厉霄不是没能力的人,但好些时候,就是想的太直接。
就好比眼下吧。
谁都看得出来,张显阳一定是有问题的,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就是因为这个说不上来,他们才没办法贸然下手动张显阳,更别说暗地里查人家了,浪费了人力和时间,最后还未必有收获,徒劳无功的事,他们一向不爱做。
可厉霄哪里想这么多了呢?他觉得张显阳有问题,就应该查,至于从何处下手,他一概没考虑,左不过像他说郑扬的那样,把人家祖宗几代都调查个一清二楚的,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你们还没说,郑扬要查的事,你们怎么看?”
他话是冲着三个人问,眼神却已然落在了谢池春身上。
谢池春忍不住想扶额。
论说她都不配跟他们坐在一起商量事儿,一个镇抚使两个千户,轮的上她一个总旗指手画脚了?
但厉霄和吴赞却十分默契的收了声,谁也不接卫箴的话茬,且卫箴说话的时候又看着她,摆明了就是问她的嘛。
谢池春两只手对插着,拢在了一处,搁在小腹前,手心儿掐了掐,也不觉得疼,声儿不怎么大,带着不情不愿一样:“要说真是通了倭,跟京中就一定有联系,且不说能分什么好处吧,就说这么大的事,京里头要没人替他兜着,他就不怕哪天叫人暗地里拿住了把柄,一道折子把他告到京里去吗?横竖说下来,他得在朝中有人,且这个人,得位高权重,很能在御前说得上话,连最机密的折子都能插手。”
再多的,她就不敢说了。
什么人能插手密折呢?
什么人会状告张显阳呢?
能够六百里加急具折进京直呈内阁转送御前的,那得是巡抚,再不济,也得是布政使这个级别的,可要是连地方巡抚的密折都敢淹,那这个人,一定得出自内阁,而且……
厉霄呼吸一滞,心说真是个傻姑娘,叫你说,你含糊其辞不就完了,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卫箴却对谢池春的回答极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坦诚又直爽的谢池春,绝不是在他面前,还要支支吾吾,藏着掖着不敢说的谢池春。
只是有一样,她算错了。
卫箴嘴角扬了扬,面上隐有了笑意:“他与京中往来联系,未必是要将来这人能替他将奏疏淹下,所以你要说这个人出自内阁,这说的通,可如果说是出自刑部或大理寺、都察院,也说得通的。”
吴赞哦了一嗓子,显然明白了卫箴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未必想过,一旦事发,陛下会直接派锦衣卫往福建,按正常来想,都指挥使涉及通倭案情,该交由三司会审,便是不欲把动静折腾大,这案子,也会交到刑部或是大理寺手上,由他们领钦差旨意,奉旨福建,查办此事。而汪指挥使的内线,只要埋在了三司中,只要陛下委派了旨意下来,他就很快能够得到消息。从京师往福州而来,咱们快马赶路,尚且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换做了三司官员,只怕更慢——”
他拖了拖尾音,下意识皱眉:“这样的时间,已足够他销毁一切证据,甚至是杀人灭口了。”
卫箴说不错,很赞同他的说法,显然是吴赞所说,与他所想,完全一致。
谢池春后知后觉的,倒把这茬给忘了,可要说想不到陛下委派锦衣卫前来……
她抿唇:“老大,说想不到陛下会派锦衣卫到福州来查办此案,这有些牵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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