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阳有些不大领情,呵的冷笑:“老大人清名刚正,千户却牙尖嘴利,七尺男儿往堂中一站,竟时时刻刻都想着逞口舌之争,这份气度,本府倒真是甘拜下风。”
谢池春便下意识去看厉霄,他果然眼底酝酿了怒意,而吴赞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拉了他一回:“巡抚大人好歹算厉老大人半个学生,一开口却数落老大人门风家教,这难道便是大人的授业恩师所教的吗?”
几个大男人,又都是见过世面的,站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学了乡野妇人的样儿,打起了嘴仗。
郑扬面色有异,觉得新奇又古怪。
这一路走来,他所见吴赞是个心细如尘,又十分圆滑有眼色的人,而当初武安伯府一案的时候,吴赞的长袖善舞便已可见踪迹的,这回倒好了,人家张显阳说了厉霄几句,况且又确实是厉霄惹是生非在前,厉霄自己还没急眼呢,他倒急了。
他有心打圆场,也是实在觉得这样的场面太难看,便掩唇轻咳了声:“从前在京中就听说过,卫镇抚使手下十四千户,私交甚笃,情同手足,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行了,你来我往的,谁也没讨着谁的好处,咱们说回正事儿?”
郑扬扬了回音调,看似是在问卫箴,实则把张显阳的后话全都给堵上了,他跟着又劝卫箴:“张大人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真出了事,担责任的还得是他,这种事情,本就是两说着,你说是监视,他说是护卫周全,各执一词,吵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呢还有大事要处置料理,这个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给了台阶,卫箴顺势就下:“我也只是觉得,张大人未免太小心,昔年至外阜查案,还没遇见过敢打着护卫周全的名号,监视我们锦衣卫的人,况且张大人这话说的也自负了些,是觉得你巡抚衙门几个衙役,就能护我们周全了一样。”
他一面说,一面失笑摇头:“是以问话的时候,语气不大好,也急了些,”卫箴又稍一顿,掀了眼皮去看张显阳,“张大人别往心里去。”
张显阳算是看出来了,这伙子人根本没打算让他好过,也没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
郑扬看似和稀泥,但他本来就不是干这种事儿的人,出面圆场,不还是堵了他的嘴,叫他没法子再追究厉霄和吴赞的过分吗?
小小的千户,对着他一省巡抚这样不尊重,话里话外不干不净的,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下去。
然则郑扬和卫箴两个一唱一和,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他还怎么提?
人家说了,不计较你监视锦衣卫,那意思不就是叫他学的大度点儿,别计较后生晚辈的轻狂孟浪吗?
张显阳在心下冷笑,却也无法:“二位说的很是,这趟到福州,自然是为了更要紧的事情,其余的都是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得多了,反倒显得没气量。”
谢池春心说,打从进了门到现在,最显得没气量的那一个,怕就是这位巡抚大人,他这话说的倒好笑了,听来竟像是自嘲的。
卫箴收回目光来,不再看他:“张大人还是先说说看,密折所说,你手中握有实证,能治汪将军的通倭之罪,这实证,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谎报人数
第一百一十六章谎报人数
谢池春其实有些提心吊胆的。
通倭这样的大案,她是头一次经手,但大概其也知道这里头水深,一步走错了,都可能满盘皆输,到时候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打草惊蛇惊动了人,回了京城,谁都不好交代。
方才他们不阴不阳的,那样子说张显阳……
这里毕竟是福建省,揭发了汪易昌的是张显阳,说手握实证的也是张显阳,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在怀疑张显阳有问题,倘或张显阳推三阻四的,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首告有功,谁也不好轻易拿了他,哪怕眼下心存疑虑,那也得查有铁证,再密报回京,请陛下圣心裁定,要是真拿住了张显阳有问题的证据,倒好办了,偏是如今他们刚入福州,一切都还如一头雾水般,是不清晰明朗的。
只是张显阳的态度和反应,倒是出乎谢池春意料之外。
他好像一点儿也没为着方才的事情生气,又或者他真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是以在卫箴问了这话之后,他便敛了神色,端的严肃又认真,再没多看厉霄他们两个一回,径直与卫箴道:“卫大人见过蒋公公,就应该知道,半年前征兵的事情。”
卫箴几不可见的拢眉心,又一面与他说知道:“然后呢?”
“倭寇猖獗,当初本府实在没办法,叫沿海一代的百姓悉数内迁,又各家都发了银子安置,这事儿上报过朝廷,就是不晓得卫大人和郑公知不知道了。”
这事儿郑扬是知道的,那时候他还没离开京城,算起来有四年多了。
张显阳那会儿刚升福建巡抚有半年的时间吧,就给朝廷上了这样一道折子,是要钱的,后来内阁议过,觉得可行,便批复了,不多久就调拨了银子到福州府,入了巡抚衙门的府库中,而张显阳动作也快,果真将沿海住着的百姓一概内迁,叫他们免受倭寇骚扰之苦。
张显阳见他点头,才叹了口气继续说:“但实际上,这些年,总有些胆子大的、不怕死的,仍旧要下海,人家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话真不假,哪怕是倭寇横行,老百姓为了讨口饭吃活命,照样要下海打渔,禁不了的事儿,真要是禁了,那不是断了百姓活路吗?本府能向朝廷请一次恩旨,却不能永远指望朝廷养活福建百姓吧?”
他说到这儿,卫箴便明白了。
合着这是怕他们秋后算账,追究他僭越下征兵令的事儿。
虽然过去了四年多,可就算是放在今天来看,张显阳的动机是好的,他是为了百姓着想,更是为了朝廷着想,才会有此一举。
卫箴哦了两声,掖着手看他:“只是没想到征兵大令发下来,百姓却并不领这份情,反倒纷纷指责叫骂,且这怒火全是冲着汪将军去的——”
他说着又拖了拖音,眼底酝起了一层疑惑不解:“这与汪将军通倭,又有什么干系?”
“汪易昌打了这么多年倭寇,要不是这次露出了马脚,谁会疑心他通倭呢?”张显阳说起这个带着七分的不屑,嗤了一回,“都说汪易昌擅海战,叫倭寇闻风丧胆,可他镇守福建也有六七年了,又怎么样呢?他是灭了倭,还是打的倭贼不敢再扰我海域,可都没有吧?”
张显阳顿了顿,又撇嘴:“从前总说,是倭寇难打,他们据海而立,打得过就逞威风,打不过立时掉头就跑,咱们是拿他们没办法。我到任之后,不止一次问过汪易昌,到底有没有法子,能彻底的灭了倭贼,但是每回说起这个,他总是敷衍了事,说我不动行军之道,一个文臣,不要瞎掺和打仗的事儿。”
“这话原也没说错你。”郑扬突然提了嗓子开口,声音是一派清冷,好似张显阳说的这些,他是完全不为所动的一样,“你虽为巡抚,但军中事务,本不该你多插手过问,本公听闻,汪将军武人脾性,他这番话,也未必是敷衍你,怕还是觉得,你确实不通此道,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懒得跟你多费唇舌罢了。”
这话可就难听了。
张显阳就算没有军权,也不该插手军务,但他所问,也是关切福建的百姓,他既为巡抚,这就不算逾越,找上汪易昌问上两句,有什么不妥的?什么叫多费唇舌。
果然他黑了脸:“郑公这样说,倒像是我给他泼脏水的?”
卫箴摆手欸了一声:“郑公说话一向是这样的,张大人别当回事,继续说正经事儿。”他假模假式的劝了两句,跟着又问他,“那后来呢?这次征兵之后,张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张显阳打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来,显然对郑扬很是不服气,但不服气归不服气,拿他没办法也是真的,人家说得再难听,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他又侧了侧身,干脆不再看郑扬,连斜过去一眼都懒得,整个人对着卫箴的方向,扬声说了句那是自然:“坦白来说,本府下征兵令,那是冒着朝廷问责的风险,在向汪易昌施压。一旦征兵,也放出了话,是要彻底灭倭的,到时候壮丁抓回来,该怎么操练就怎么操练,他也该上心,人手足够了,兵力也足够了,他凭什么灭不了倭?真是军中缺粮缺饷,自然有我去想办法!”
“可是没成想,没过多久,汪将军便把张大人抓回来的壮丁全给放了回去,还每人都给了半贯钱,这钱还要从你巡抚衙门的府库出,军中军饷半点儿也不往外挪,是吗?”
张显阳咬着后槽牙说是:“而且他报到本府这里的,共两千三百五十二人,本府不欲与他起争执,再加上当初也是真没想到,百姓会这么抵触不满,于是便点齐了银子,叫人给他送了过去,想着此事暂时作罢,毕竟他因为这件事,也遭了百姓不少的骂,这算是本府对不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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