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伤,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他却没叫她把话说完,转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满是关切。
谢池春撇嘴说不必:“我原也不是养在闺阁中的骄矜世家女,从前在外办差,连血都是见过的,这点伤看着重,真没那么厉害。”
她是拿不准的。
卫箴到底是真的太过关心她,怕她拖着有伤的身子,还要跟着他东奔西跑,要致使伤情加重,还是说,她今天的问题太多,插手的地方也太多,叫他觉得厌烦了。
她低下头,手不自觉的按在那柄雁翎刀上:“老大现在要去哪里?”
卫箴对她突如其来的悲伤感到无奈,几不可闻的叹气,右臂动了动,似乎想抬手抚慰她,只是终究没有那样做。
他几乎想象得出,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中,当他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时,她一定会受惊吓般的躲开,那该会有多尴尬。
不过好在他知道,谢池春一向不是个十分逞强的人,因唯恐拖了后腿,是以若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绝不会硬着头皮往前冲。
眼下她说身上的伤无碍,就一定是无碍了,疼是肯定会疼,但不至于拖累了身体。
“我虽然懂些马,但毕竟不精,估计连徐见真本人,也未必精通。”他高高的挑眉,“阿春,我带你到御马监见识见识?”
谢池春抬头的瞬间,眼底的光亮显得格外的灿烂:“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一面说,一面拍了下自己脑门:“叫驯服的马何以会无故癫狂,而又是什么东西能够使得马儿癫狂,这些咱们不知道,御马监一定有能人说的上来,果然还是老大心思转得快。”
卫箴只是笑着:“还有呢?”
她啊了声:“什么?”
“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是你先前没想到,目下能够想得通的呢?”他平声问她,语气说不出的温柔,要溺出水来一样。
这一池春水荡漾,叫谢池春心头一荡。
这样的卫箴,真是叫她没办法不喜欢啊。
不过他这样问……
先前他们在武安伯府,只见了徐见真而已,没说上几句话,唯独不过卫箴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不,那些问题,一定不会是无关痛痒的。
她了解卫箴,那分明是根本就不必问的事儿。
对徐见真而言,会坠马重伤,怎么可能是个意外。
眼下他问出了,马儿无故癫狂,一转脸要到御马监去弄清楚……
“所以老大之前问世子的问题,就全都成了顺理成章的铺垫,”她不是困顿的质问,平声静气的阐述,“早在郑公未提督西厂前,掌管着御马监,老大其实早算到了会是世子的马出了岔子,但一来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来即便将来要到御马监去打听,一切不过凭空猜测,师出无名,万一真是郑公做的手脚,只要他从中作梗,在御马监就一定什么也问不出来。”
谢池春越是说,便越发豁然开朗:“现在从世子口中得知这些,连陛下也会笃定,这绝对不是意外。倘或御马监不肯知无不言,凡有隐瞒者,大可以拿了回北镇抚司去严加审问,郑公说不出什么,后宫徐贵妃,就更说不出什么。”
连他们都挑不出理,陛下就更不会在这上头挑卫箴的不是。
他果然深谋远虑,怪不得要徐见真自己说出那些话来。
她的言辞,显然是叫卫箴感到欣慰与欣喜的。
卫箴细细回想,当初怎么会不喜欢这个人。
她明明身手不凡,头脑聪明,能力不俗才对。
出身平平,若往难听了说,谢池春出身草莽,可以说是很差的了,当年入锦衣卫,还是靠着那点子救下了陛下和徐贵妃的功劳,谁又曾拿她当回事?
可是短短几年而已,她累功至七品总旗,成了大明朝以来的第一人。
锦衣卫不是没有女人,但都是暗哨,往往各地有了错综复杂的案子时,才会派上用场,比如四年前的扬州瘦马案,好些关键的证据,还是靠这些暗哨搜集起来,才得以结案而论。
但似谢池春这样,名正言顺身佩雁翎刀的,绝对没有。
卫箴盯着她,目光愈发柔善:“阿春,这几年间,徐贵妃都没有再给过你赏赐吗?这次的案子,要是牵扯到贵妃,你怎么说?毕竟当初你能进北镇抚司当差……即便你对贵妃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可所谓君臣,便只有本分,没有报恩,反倒是你,该谢她的知遇之恩。”
这就是君臣。
谢池春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只有卫箴自己知道,也许过往的那么多年,他始终无法正视谢池春的能力和感情,正是因为,她极有可能是徐贵妃暗查在锦衣卫的“奸细”。
徐贵妃手长,前朝政务干涉的纵使不多,心腹眼线却要处处都有,连内阁中都不例外,何况锦衣卫?
谢池春叫他问的紧张无措,又略带了些生气。
她几乎从不对卫箴生气的,因爱到了骨子里,简直能够替他去死,又怎么会同他置气呢?
可徐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满朝文武,乃至平头百姓,凡一身正气者,提起徐氏,无不以“奸妃”称之。
卫箴这样问,就是在质疑她的人品。
她秀眉蹙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是气势稍输了些,说话时候,语气也强硬不起来:“我入北镇抚司这么多年,在老大手下当差办事,老大从前没拿我当回事,目下大约也没有,可我却从老大身上学了不少,头一件,就是秉公办案。锦衣卫皇权特许,绝不能为任何人徇私。”
他好像意外,又仿佛料到她会这么说。
总之在谢池春处于生气边缘的时候,卫箴却笑的开怀又灿烂。
他现在才是真正的心情大好,上手拉了谢池春一把,什么话也没有再说,领着她一路往御马监去了。
第二十四章:制衡之术
第二十四章:制衡之术
御马监在大明朝是由来已久的,追根溯源,甚至要比司礼监还要早上好几年,当年郑扬由徐贵妃一手提拔,一路做了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后又提督西厂,四年前自请往大同监军而去,陛下才又提了刘铭做这个提督太监。
卫箴带着谢池春往御马监去的路上,也想了很久。
那天郑扬说过,倘或他无法妥善处理此次武安伯府之事,徐贵妃,也许会舍弃他。
实际上,从刘铭做了御马监的提督太监那天起,他就应该提心吊胆起来的。
徐贵妃能捧出郑扬这个西厂提督,自然也能捧着刘铭上位。
如果郑扬招惹了麻烦又解决不了……
他深吸口气,没再往下想。
这些内宦,看似风光,实则也不过如此罢了。
郑扬要是还做御马监的提督太监,手上握着御马监的兵权和财政大权……他倏尔哂笑了声。
谢池春从来没往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方向来过,此时二人正巧穿过北花房,路过印绶监,她听见郑扬莫名其妙的一声哂笑,脚下一顿:“老大?”
卫箴回头看她:“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觉得徐贵妃的确是很厉害的人,怪不得皇后娘娘会叫她压了这么多年。”
这里是内廷,谢池春眉心一拢就去截他话头:“老大站在印绶监外说什么呢。”
她是关心,可话一出口,自己先紧张了。
卫箴大概是不惯有人这样同他说话的……
然则卫箴不怒反笑,说了声无妨,便又提步往前。
谢池春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心里明知道不该问,可嘴上像是管不住自己:“老大怎么突然说这个?”
卫箴却奇怪了:“不是不叫我说吗?怎么还要问?”
是啊,为什么呢?
谢池春反手挠了挠后脑勺。
她喜欢卫箴,可是看不透卫箴,说了解,对卫箴过往的经历与功绩,她要盘说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可在卫箴内心最深处,究竟想什么,想要什么……
她猜得出几分,却实在不算是了解。
他有责任心,对大明王朝,更是对朱家宗室。
当初之所以会自请入锦衣卫,无外乎过往的百年间,外有锦衣卫,内有东西厂,冤假错案不断,再有司礼监掌印太监稍稍乱政,便会闹得朝堂不宁,天下不安。
但是卫箴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对徐贵妃,似乎有足够的容忍度,也从不曾怂恿长公主殿下率领众宗亲斥责徐贵妃。
所以卫箴突然说起徐贵妃,她迫切的想问清楚,他此时在想什么。
谢池春放下手,目光真切的望向他:“只是有些好奇,而且老大总是能想到很多事,我连想都不敢想,或是心思都不会往这上头转,我要在北镇抚司当差,总归要学着更加长进。”
卫箴哦了声,自然知道她是冠冕堂皇的扯谎,只是不拆穿,反倒十分有耐心的:“你已经很长进了,不过说给你,也没什么,说穿了其实是不值一提的,你不曾想过,是你心思纯良,未曾经历朝堂党派起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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