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心头隐隐升起一股子不安,却说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
她知道卫箴不必怕郑扬,也知道得罪了郑扬,于卫箴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件案子……
这案子……
“老大,你不觉得古怪吗?”
卫箴一时不明白她说什么,就沉了沉声:“怎么?”
“你不觉得,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在刻意牵引,把整件事情往郑公身上引吗?”谢池春腰窝间有些疼,便站不住,扶着官帽椅的扶手坐下去,鬓边又隐隐盗出一层冷汗,“他刚回京,伯府就接连出事,紧接着武安伯就上了折子……”
她后话没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卫箴,目不转睛的。
卫箴却笑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其中令你困顿的,我也早想到过,不然你当我前两天回去找母亲,是为了什么呢?”
她啊的一声:“那长公主殿下是怎样说的呢?如今事情毕竟落在了咱们北镇抚司头上,总不能两眼一抹黑,横冲直撞的逮着谁都要查,不然顺了背后黑手的心意,咱们岂不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吗?”
是了,卫箴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当棋子,当日郑扬想利用他对付徐天章,而今,又有人想借他的手,对付郑扬。
他嗤了声:“不急,旨意下达,郑扬很快——就会找到我这里来了。”
第十九章:激怒
第十九章:激怒
郑扬来的很快,是不出卫箴所料的,且他入卫箴府邸时,脸色显然不好,周身带着肃杀的戾气。
彼时谢池春还陪着卫箴坐在堂屋中,乍见了郑扬那一刻,心头狠狠地跳了一回。
卫箴赶在郑扬要开口前,一扬手,打断了他将要叫骂出口的话:“算到你会来,但你要在我这里骂骂咧咧,我便要送客了。”
郑扬眉头一蹙,嘴角拉平,抿的很紧,看看卫箴,再看看谢池春,突然就泄了气:“龟儿子算计我,自己不敢出面弹劾,怂恿孙符上折子参我。御史弹劾,陛下不能不理,倘或陛下置之不理了,中宫又没面子,武安伯府又丢人,所以王殿明和刘伦一定帮着徐天章说话,他……”
“你说的,我都知道。”卫箴平声又截住他话头,“你来我这儿骂人的?”
郑扬显然一口气堵在胸口,愤懑不平,可他眼珠子再三的滚,到底没再继续叫骂。
他往左手边拉了官帽椅坐下去,正好同谢池春面对面,仿佛才想起来她有伤在身一般,缓了口气:“谢小旗的伤严重吗?本来还说要上心看顾小旗的伤,又出了这样的破事,气得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谢池春便忙摆手说无妨,她这会儿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清楚郑扬,可是因不知卫箴此时究竟是怎么个盘算,便不敢多问别的,只是谢过他惦记的好意,匆匆别开了眼去。
他对谢池春上了心,卫箴看在眼里,眼底隐有不悦,面上却并不怎么显露:“你回京之前,是跟京城通过书信的吧?”
“对。”郑扬倒也承认的坦荡,“娘娘派人往大同送了口信,我便书信回京,叫手底下的人盯着武安伯府一举一动,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徐见真摔断了腿。”
“所以你有动机,又有能力,且在徐见真出事之前,也确实和你手下幡子有过交代——”卫箴拖长了音,连声咂舌,“郑公,我要查你,不算坏了规矩吧?”
锦衣卫和西厂互不干涉,这规矩多少年了,没人打破过。
郑扬一愣,拧眉看他:“凭你的脑子,想不出老子是被人冤枉的?”
他一面叫骂着,一面就起了身,那架势分明是要拉了卫箴打一架的。
谢池春赶忙开口帮腔:“郑公别忙着生气,毕竟是圣谕下达,而你……”她见郑扬一眼横过来,吞了口口水,“而你又确实难逃干系,此案要查,需得从郑公下手,你应该想到了的,不然……不然眼下来找老大做什么?”
她果然是很聪明的,郑扬更是高看她两眼,有见识、有胆识,真是个不错的妙人。
卫箴不会怕了他,更不会怕了武安伯府,乃至于中宫和徐贵妃,叫卫箴下手调查此案,他可是谁都敢查的。
郑扬当然知道卫箴会从他身上下手调查,所以与其在西厂坐等卫箴找上门,还不如他主动来找卫箴。
然则知道归知道,卫箴这样面无表情的跟他讲,要查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徐天章那个老狐狸,暗地里摆了他一道,已经叫他足够憋屈了,到了卫箴这里……
郑扬深吸口气,又坐回去:“你打算怎么查?”
卫箴却缄默不言。
郑扬一掌拍在四方桌上:“老子主动送上门,有什么要查的,要问的,你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谢池春再三的思忖过,觉得郑扬和卫箴私交应该是很不错的,或者说是惺惺相惜?
她没见过卫箴有这样好脾气的容忍旁人撒野,也觉得郑扬这样的人物,更不会在人前低个头。
可卫箴没有要拿了郑扬入诏狱,郑扬也没有因为卫箴的桀骜而翻脸。
她眯了眯眼:“郑公,你回京前送往西厂的书信,可还在吗?”
卫箴没说话,只是挑眉看郑扬。
郑扬把他小动作尽收眼底,转头去打量谢池春:“现在北镇抚司中,是谢小旗一言九鼎,说了算的?”
谢池春莫名其妙被他噎了一句,有些讪讪的:“自然不是,只是老大经手的案子,都是要案重案,绝不是在这府中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还是说,郑公想到诏狱走一趟,才肯回答呢?”
敢这么跟郑扬说话的,谢池春也算是头一份了。
郑扬没动怒,反倒觉得新奇,嚯了一声:“谢小旗果然勇武过人,你当你在跟谁说话?”
“你又以为,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卫箴冷不丁开口,反噎回去,“按陛下旨意来说,你现在是涉案嫌犯,阿春身为北镇抚司七品总旗,就是拿了你过堂问话,也合情合理,恩?”
这个护犊子……郑扬努嘴扬了唇角,把两手一摊:“卫箴,从前可没觉得,你这么怜香惜玉。当年褚娴没离京的时候,殿下费了多大的劲儿要撮合你们,人家一个大家闺秀,上赶着对你好,你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这才过去几年,脱胎换骨了?”
他提起那个名字,谢池春脸色立时一变,卫箴看在眼里,眼底的不悦便更浓:“郑公还有这个心思谈我的过往,这件案子——”他站起身来,比个请的手势,“郑公无意多谈,便回西厂等候传唤吧。”
郑扬啧两声,坐在那里没有动,侧目仰头看他:“怎么?戳中你心事,就要赶老子走了?案子怎么查,是你的事,老子来走这一趟,就是告诉你,我跟京城的往来书信,西厂全都留有底儿,我也不怕陛下知道我驻守大同期间还跟京城来往,徐天章个老不休想这样泼脏水给老子,门儿都没有。”
卫箴心里早有过怀疑的,这事怕和郑扬真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幕后的黑手。
可是今天郑扬到他这里走一趟,反倒叫他觉得,说不定郑扬是在故弄玄虚。
褚娴离京快五年了,已经没什么人会再提起她,郑扬今天却有意拿褚娴来激怒他,这又算什么呢?
他和京城往来的书信,又能够证实什么,证明他并没有想加害徐见真?
卫箴盯着郑扬打量许久,心下有了主意:“书信这种东西,郑公要作假一二,也太容易了些,我反倒觉得,你办事没这么不着调,跑到我府上,叫我拿那些书信入手去调查,还你一个清白——”他失笑着摇头,“锦衣卫得了圣谕,必定秉公查案,郑公,请吧。”
第二十章:带上我
第20章带上我
郑扬匆匆离去,谢池春有些手足无措。
她觉得郑扬是应该生气了的,可郑扬那样的人,真的大动肝火时,会不搅扰的卫箴府邸上下不宁?
而且……
谢池春抿唇问卫箴:“郑公到底来做什么的呢?”
卫箴盯着郑扬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他似乎在深思,可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须臾回过神来:“他也许是来试探我,也许,是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她几乎惊呼出声,“老大真的觉得,是他干的吗?”
如果是,这件案子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郑扬和武安伯府的仇怨虽大,但没有徐贵妃授意,他绝对不会也不敢擅自动徐见真和徐广明……
谢池春思量再三:“不然老大去陛下面前,推了这桩差事吧。”
卫箴感到意外,便挑眉望她。
她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头:“我知道老大是不怕的,但何必要惹得一身骚呢?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倒不如推给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叫他们三家苦恼去,同咱们北镇抚司又有什么干系?”
卫箴明白她的意思,但这种时候,他反而不能往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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