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润有缘得见青族的制香珠秘技,纵然此时喘着粗气,却也分外期待,跃跃欲试。她点点头,撸了袖子,扛过泥盆和装满草药香料的麻袋,认真往边上靠,蹲地上便开始忙活起来。
……
萨姆奶奶说的花朵叶子,大多是迷迭香、马郁兰、熏衣草、薄荷,还有鼠尾草这几类山上常见的香料,枝叶柔嫩,花朵幼稚,花蕾上的绒毛晃来晃去,缤纷绚烂,香气迷人。
“这些,时常佩戴,对身体的确有好处,只是鼠尾草的话,等会儿你们调配的时候,尽量少加,多了,闻久了会有毒性积攒在体内,不好。”萨姆奶奶细心解释叮嘱着。
谈书润听着,边不时点头,边与罗玛闲聊,不多时,罗玛便问到她知不知道从前公认的焚香极品是什么。
谈书润没有多想,直接回道:“‘伽楠’,对吗?”
“对啊!你还挺懂的嘛!”罗玛笑道。
谈书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忙活手里的香料,这些香料采摘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很仔细的处理,而谈书润强迫症一犯,便非得将花蕾蕊株都去除干净,一朵一朵一株一株地在盘子里排好。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除了沙沙的筛洗香料的声响,谈书润后知后觉,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在盯着她。
被人暗中惦念的感觉实在是算不得上好,谈书润扭头,顺着死盯着她的那股视线看去,谁知,却在源头处和琪琪撞上了视线,谈书润心里陡然咯噔。
谈书润见过好几次这种眼神,明明温和无害,眸底深藏的怨怼,却让人不寒而栗,她不禁自我反省,是否在哪个不知情的时候,得罪了琪琪,否则,琪琪的不友好,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哼!装模作样!惺惺作态!拿腔作势!装疯卖傻!!!!”琪琪不屑。
旁边有人觉得小姑娘嘟嘴生气的样子好玩,凑近了琪琪身边,问她为何突然念起了成语。
“我们琪琪这么努力的吗?以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爱学习啊!最近是怎么啦?”
“不高兴了!心情不好!哼!”琪琪挑眉,气嘟嘟地瞪了谈书润一眼,而后不再说话,甚至连旁边的大姑娘小婶子们一直在逗着她笑,也没有搭理。
这一下,弄得本来竖起耳朵准备听个原委的谈书润,更加懵逼。
而在谈书润没注意到的右手边角落处,罗玛郁闷地扫了眼琪琪,抿唇,暗自思躇着接下来的计划,是否要告知琪琪,否则这位小姑娘的脾气一上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插曲很小,很快便被谈书润忽略。
这边厢,谈书润和罗玛继续忙活起来;那边厢,萨姆奶奶先是拿出了黑炭置于土灶内部,点燃,而后又将铁锅放于土灶之上,很快,黑炭燃起后,有木香阵阵,烟雾朦胧。
不多时,谈书润和罗玛亦将香料们整理好,兴趣满满地蹲在旁边,看着萨姆奶奶忙来忙去。
大家都在忙碌,手里时刻没有休息的时间,突然间,琪琪喊了声谈书润。
“书书!”
话音未落,谈书润还未反应过来,身边便多了个琪琪,一屁股蹲地坐在她身边,将罗玛一胳膊肘给推开了些。罗玛正与谈书润商量明天上山继续去采草药为越越熬药的事情,突然间被推得踉跄,往墙角边上咚了上去,瞬时很是郁闷。
他看了眼谈书润,谈书润莫名,差点便忍不住摊手。
此情此景,不止是惊讶,更要再加上惊悚才合适些,谈书润察觉手上的重量,低头瞧着琪琪亲切挽上来的手臂,呼了口气,小心问道:“啊?你喊我?有什么事情?”
琪琪很是热情,晃了晃手臂,亲昵地撒娇,仿佛几分钟前还恨极了,想跟谈书润掐脖子扯头发,来场世纪大撕逼的少女不是她。
“书书,你以前见过如何制作熏香吗?”
“以前,吗?”
谈书润反问,话音落下后,却是愣了半晌,再说不出话来。
于她而言,翻找上一世的记忆,约等于自找难堪。
……
克制住回忆的念头,谈书润垂眸,随口答,“试过蒸馏提纯的方法,但烘火熏香,还是第一次见。”
“我就说嘛,书书肯定懂得一些的,看你刚才处理香料的手法,娴熟迅速,我猜书书你说不定在制香上,懂得的东西比我们还要多呢!书书以前是做什么的啊?我听罗玛说,外面真正懂熏香和制香的人很少……”
琪琪话语间阴阳怪气,纵然谈书润不愿多想,却也听出来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儿。
琪琪想要做什么?或者说,琪琪到底想要问什么?
谈书润抬眸,却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的目光竟都齐聚于她身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哑口无言是当下面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书书,我好好奇啊,你这么了解制香,以前一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如果跟工作无关,那是爱好吗?还是其他的原因啊!”琪琪惊讶,“书书,你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很有故事哦,给我们说说呗!”
谈书润:“……”
她的语气再正常不过惹,哪儿听出来的啊喂!要摔桌了啊喂!
……
树屋里,大姑娘小婶子几乎都因今日的制香而聚到了这里,此时注意力全部被琪琪的话吸引到了谈书润的身上,族里很久没有来外人,这次一下来了两个不说,谈书润和越越的出场方式又极其特殊和轰烈,而且时至今日,她们知道,且仅知道谈书润的名字。
好奇心受不得撩拨,现在很明显,她们已然被撩起了狂风海啸般的求知欲。
其中有位小婶子性格豪爽,干脆直接问道:“小书,你住在哪儿啊?家里面还有几口人呀?”
幸好,幸好…不再继续追问制香的事情,连着感叹后,谈书润还未松口气,却又听有人继续。
“小书现在是读书呢?还是上班呀?什么专业的呀?找工作困难嗦?”
“哎呦,问些干什么喽,问问有没有喜欢的人,结婚了没有,才是正经的呀!”那人转向谈书润,笑眯眯道:“有孩子没啊?那个穿着黑衣的,是不是你男人啊?”
这些逢年过节,便会被依照华国惯例被亲戚朋友们轮上一遍的问题,两世为人,在战家,从没有享受过这般甜蜜负担的谈书润,只觉得此刻‘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懵逼的谈书润望向萨姆奶奶,无声求助,谁知在她眼中一向脱俗的萨姆奶奶,本来在忙碌不停的手,顿了顿,亦是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再看向罗玛,罗玛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懵懂表情。
谈书润顿时便后悔了,还不如刚才直接全盘否认,也省了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后续。
……
往日记忆的翻找,恍若拿着尖铲在心头挖掘深埋的过往不堪和一厢情愿,而那个卑微的她,此刻,仿佛被拉出来暴露在日光之下,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制香背后有故事?的确是的。
谈书润蓦然记起,战寰不爱衣服上浆洗和清洁剂的味道,总得过一遍熏香的程序,然而市面上的熏香,大多含有化学试剂,战寰又挑肥拣瘦,最后落得个逼疯佣人,又郁闷了他自己个儿的下场。
年少时,放在心尖上的一抹少年,明媚如春光,眼角的一丝阴霾都能惹来她的心疼。
何况是,衣服穿着不舒服,这顶天大的烦恼。
她还记得她是如何无数次的收集香料,蒸馏提纯,反复试验,总算是试出了一款少年喜欢的味道。
琪琪歪着头,看着谈书润,身后罗玛扯了下她的衣服,警告她别得寸进尺,琪琪却全然无视,神秘地凑到了谈书润的耳边,神秘又兴奋道:“书书,你有秘密哦!”
秘密?她曾对其奉上真心的那个少年,是她心底的秘密吗?
不是的,那个温柔的少年,是垃圾,早就被战寰嫌弃不已,转身便丢掉了。
“我认识一个人,衣服都得经过熏香才会上身……”谈书润浅笑,笑容里是满满的无奈,“但是市面上的熏香都不是很适合他,所以,试过几次调香、制香……”
“那最后呢?调出来了没有?”
有人忙不迭地想知道结果,谈书润点点头,“调出来了。”
熏香,婚纱,难堪的婚礼,夜幕逐渐降临,毫不犹豫离开的新郎……
屋内静谧无声,萨姆奶奶瞄了眼大半个身子都隐匿在角落阴影处的罗玛,再看看小书,招呼道:“小书啊,既然有经验,那你过来,帮我搭把手,顺便把迷迭香一起拿来。”
众人还未回神,谈书润便抽出了琪琪怀中的手,抱着装满米白色小花的泥盆,起身顺着萨姆奶奶的话,走到了她身边,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萨姆奶奶,需要帮什么忙?”
“这还看不出来吗?奶奶要你打下手呗!等会儿你按照奶奶的吩咐照做就是!书书~你是不是傻呀?”
少女人未到声先到,娇俏活泼,随着一阵清淡的奶馨香飘过鼻尖,便又坐到了谈书润身边,挤在她和萨姆奶奶的中间,眯着眼睛笑得开心:“萨姆奶奶的这一手烘香,可是绝活呢!你能这么近地看着,是很幸运的!等会儿你就看着吧,绝对把你给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