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鸢哼了一声,他们这才赶紧七手八脚将卢富贵扶开。
媒婆见卢富贵被带离,心里一松,但是又不想此次白跑一趟,错过卢少爷给的赏钱。于是大着胆子,揉着腰,陪着笑脸对竹鸢小心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竹鸢冷面冷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滚!”
媒婆小眼睛飞快地瞟了竹鸢一眼,不敢跟她再多说话,方才那一脚差点没把她的肝给踢出来。她耷拉着脸,走到卢富贵身旁,说:“我的少爷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没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么?”
卢富贵终于喘过气来,三角眼里闪着泪光,隔着竹鸢,朝着何东远远喊道:“小娘子,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今天你不答应,我明天来,明天还不答应,我后天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的!”
竹鸢冷着脸浑身散发着寒气,从院门口往人群走去,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瞬时散开,给她让开一条道。
她径直走到牛车前,空手劈开摆在上面的一个大木箱,花花绿绿的衣衫顿时滚落一地。
众人提着心不敢出声,她提溜着断成两半的木箱走到卢富贵身旁,阴恻恻说道:“你要是再敢来,我就断了你的腿,绝了你的后。”
媒婆醒过神来,这哪是要结亲,分明就是卢富贵在结仇,赶紧搀扶着卢富贵拔腿就要走,“卢少爷,我看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卢富贵倔强地回过头,冲着何东大喊道:“我不,小娘子你等着,我一定要娶到你!”
竹鸢将手中的木箱往空中一抛,咔嚓一声将它们分别踢破。
卢富贵吓得打了个嗝,不敢再叨叨,一群人拉着牛车灰溜溜跑了。
赵珊满眼佩服地跑过来,笑嘻嘻道:“鸢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竹鸢浑身的戾气还未完全收住,冰冷地看了赵珊一眼。
赵珊顶住她的杀气,厚着脸皮道:“鸢姐姐,你能教教我吗?”
竹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练得都是杀人的功夫,你要学么?”
赵珊心头一紧,不知为何,从她的话语中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意,急忙摆手,“还是不了,欣赏就好,欣赏就好。”
当初习武时,师父就说过,学武之人要有武德,习武是强身健体,磨练意志,不是用来欺行霸市,惹事杀人。
“还不继续练箭。”
远远地传来何东的声音,她冲竹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回院子继续练起箭。
可能是刚才左手食指受了伤,她总感觉到弓弦像是有了意识一样,故意往那块嫩肉那儿弹去,没几下便血肉模糊,连带着老茧把一整块皮都撕裂开来。
左手食指瞬间流出了许多血,赵珊嘶嘶地倒抽了两口冷气。
“怎么了?”何东见状不对,叫她过来查看,让竹鸢去屋内取来药粉和布条,替她包扎,口中碎念,“你是蠢蛋?受伤还不知道停下来?”
赵珊憨憨一笑,解释道:“练功夫就是这样,哪能顾得上这些,刚开始都这样,等伤好了,出了老茧就行。”
她动动食指,感觉行动没有刚才那么方便,又想扯下来,何东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乖乖地跑回去继续练箭。
她刚找到点儿感觉,要趁着这股劲头尽快熟悉,眼下她也就指望着可以尽快进山,弄点猎物,天天混在何东家吃吃喝喝,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何东看了她几眼,宽袖一挥,进屋去。
赵珊正练习着,远远地又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
嘿,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难得见有人往这儿跑,怎么今天还一波接着一波。
她见何东家没人出来,便迎了上去。
赶车的是个干瘦的男人,戴着顶竹编斗笠,低低地压住脸,身后坐着一个官服打扮佩刀的青年男子。
不就是上次赶车那人,还故作什么神秘,赵珊坏心眼地想要揭穿他,坐在后面的男子却张嘴招呼起她来,“赵山,喜事,喜事!”
喜事?
赵珊有些奇怪,这时何东也走出来站在她旁边。
“县令老爷特派我过来通知你一声,三日后辰时三刻到县衙一趟。”
何东问:“请问官爷所为何事?”
“吴县令替你向上峰请赏,现在上面的赏赐已经下来,三日后游街表彰。”
“可是……”赵珊有些为难,“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何东将大虫杀死。”
何东微微一笑,“是你将我从大虫嘴里救下,引大虫入了陷阱,那陷阱还是你设的,就算我当时不补刀,大虫也会血气流尽而亡。”
“可是……”
“两位都有功,都有功,吴县令一并报了上去,三日之后我就在县衙恭候两位。”
“辛苦了。”何东塞过去一个小荷包,“一点茶钱,见笑。”
衙役谢过后坐车原路返回。
赵珊还在挣扎,“真的要去么?游街啊……我有点不好意思……”
夜深,一辆马车停在一座破庙前,矮个子的黑影迎上去。
“不能再拖了,老八。”
“再等等…….”
“等什么等,老八,三天之内他不死就是我们死。”
“去!你去!”压抑着的声音里面有着浓浓的怒火,“戌五身手诡秘,狡诈多端,辰二都折了,干脆让他一箭穿死我俩”
“他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能杀死大虫?你也给我失一个看看!隔壁住着的那个婆娘也厉害,再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第 16 章
净城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清爽怡人,少雨,轻风,懒洋洋的太阳。
一大早起来,赵珊按惯例练几套拳脚,用过早餐后何东替她换药,歇息片刻便忙着开始往外搬练习射箭所需要的条凳和已经焉了许多的白萝卜。
经过一夜酣眠,临睡前浑身的酸爽滋味统统消失不见,她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家门前,专注地射起箭。
她渐渐摸索到一些感觉,弦上的箭不再像昨日那般不听使唤地到处乱飞,只是力道还差点儿。不过只要多加练习,终有一日会将这具身体的本能和自己的悟性融汇在一起,成为一个熟练的射手。
何东捧着本《武经射学正宗及指迷集》,坐在隔壁院子,正在仔细地翻阅。
一口气连射百余箭,赵珊放下手中的弓,长长吐了一口气。她眨巴眨巴发花的眼睛,手臂也有些酸。
正好这时何东也放下手中的书,招呼她过去喝茶。
她捧起粗陶大碗,咕噜咕噜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这才分出神来,看着何东放在一旁看不到封面的书,逗趣道:“你神神秘秘把封面藏起来干嘛?莫不是……”
她嘿嘿地笑着,冲着何东挤眉弄眼。
何东从一旁的小碟里捡了一颗果子,“莫不是什么?”
“那个那个,”赵珊笑得意味深长,见何东一脸不解,急道:“就是那个呀。”
“那个是哪个?”何东把小碟往赵珊这边推了推。
赵珊泄气地从碟子里拿起一个果子,扔到嘴巴里胡乱嚼了几下。
两人隔着跨越几千年的代沟,没办法交流!
何东见方才还鬼鬼祟祟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这才猜出她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好气地挥手让她继续练习。
不远处的竹林边缘,隐着两人,清晨时他们便已潜伏在这里,晨间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外衫,慢慢又被他们的体温烘干。
好不容易等到赵珊出来,酉四正想动手,又被酉八按住。
“怎么了,老八?你看他射箭那样子,软哒哒就是个外行。”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那是戌五,帮里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说不定就是示弱这才将辰二蒙蔽过去,丢了性命!你是身手有辰二快,还是拳头比辰二硬?跟他硬来,是找死么?”
两人正说着,何东也跟着出来。
酉八拉住酉四,“你看,那凶婆娘也在一旁。我上次跟她打过交道,吃了大亏。”
他眉头一皱,不解道:“也不知隔壁这家人是什么来头,两女一小男,也没见和周遭有什么往来,竟然隐藏着这等高手。”
四只眼睛一起看向隐在何东附近,貌似在屋子周围忙忙碌碌,实则眼中闪着精光警惕观察着四周情形的竹鸢。
酉四沉吟半晌,悄声道:“那就今晚,我去搞点迷魂药,我还不信,那婆娘再凶还不睡觉。”
两人对视一眼,悄然离去。
院子这头,赵珊终于一箭过去射中白萝卜,高兴地又蹦又跳,欢快地跑过去,拿起插着羽箭的白萝卜,隔着竹篱笆跟何东炫耀,“你看你看。”
何东放下手中的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意识到后又马上板着脸,训斥道:“练了这么久,才射中一次,你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不继续练习。”
“哦。”赵珊满腔的热情被他泼了盆冷水,恹恹地站回去。
何东正想要再跟她多说几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娘亲的唤声。
“娘,我马上来。”
他几步走到竹篱笆旁,对赵珊说:“记住方才的手感,我相信你今天能取得很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