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嬷嬷错愕非常,原先诚王只在很小的时候会跟她闹闹脾气,后来就越来越沉默恭顺,无论大事小情都尽量顺着她的意思办,即使有何不满也都是沉默以对,像这样的公然抢白,可以说从来都没有过。这是怎么了呢?
她只能判断,可见狐狸的事还是惹了王爷窝了火。
对诚王这反应她并无准备,也想不出多少道理可讲,只好讪讪带过,赔了句礼就那么走了。方才这一阵沈苓就在一旁站着,华嬷嬷临出门之前,还多看了她一眼。
待她走后,沈苓便道:“瞧她那眼神儿就知道,她肯定觉得是我说了好多锁儿的坏话,才挑拨的您不愿锁儿回来。”
诚王抬眼看她:“你这话说的,倒好像你一句坏话没说,都是她冤枉你似的。”
沈苓不满咕哝:“我确实没说……多少。”
诚王又是好一阵笑,手上的书都差点掉到地上去。
其实在此之前,华嬷嬷的心思他们便已摸透了。
王爷又不是公开与华嬷嬷打擂台,除了沈苓之外,他没向其他任何人吐露过要打压华嬷嬷的意思,碧莹她们几个大丫鬟没收到过王爷的拉拢暗示,也就还不敢公然忤逆华嬷嬷,转脸便将华嬷嬷对她们说的话转告王爷。
但她们倒是都拿沈苓当自己人,一回来便将所有话都跟沈苓唠叨过了,也便由沈苓告知了诚王。
华嬷嬷除了询问丫鬟王爷对狐狸事件的反应之外,也对每个丫鬟都问了同一个问题“王爷近日对待苓儿如何?可听见苓儿说过什么事关锁儿的话?”答案自然都是“没有”,她们每个丫鬟都没少说锁儿的坏话,不可能只把沈苓一个卖出去。
“你也不必抱委屈了,”诚王笑着安抚沈苓,“虽说是你替我办事,平白惹了她恨上你是挺冤的,不过横竖有我在,她再如何怨恨你也拿你没辙。再说了,你是皇后嫂嫂选来给我的,她还要指望着皇后嫂嫂来压制我呢,也不敢私自对你不利。”
沈苓并不很放在心上,手里为他添着茶水,她叹息道:“其实我早就有心问您一句话,您读过那么多书,懂得那么多的事儿,如今却被迫要跟一个管家婆子动心眼,会不会时常觉得……挺没劲的?”
她知道他将来都会办哪些大事,自然就更加觉得他跟一个婆子斗智很跌份,很委屈。
诚王淡淡笑了一下:“没劲当然是没劲了,可又能怎么办呢?别小看那些不入流的小脚色,可不是我自高身份、不与他们计较,他们就肯本分度日的。反而大多都会是越见你不计较,就越要得寸进尺,窜上跳下。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觉得自己是小脚色啊,在他们眼里,自己本事可大呢,真得了机会,连太监都会觉得自己有望当皇上!”
沈苓听得心有钦佩:他果然心智够成熟,说出话来一点也不像个十多岁的孩子。华嬷嬷比他年纪大得多,却显得比他还幼稚。
其实她真心觉得华嬷嬷挺傻的,她要是尽好下人的本分,敬着诚王,安生体面的养老总还不成问题,可她却总想压服主子,在府里称王称霸,把主子往死里得罪,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儿!
要说呢,国朝确实有过不少管家婆作威作福的例子,尤其是公主们,大多都被各自的管家婆压制其下,或许藩王也有在管家婆手下一辈子翻不过身的,可诚王是什么人呐?
华嬷嬷亲自看大的孩子,智商有没有那么低,性情有没有那么懦弱,她看不出来啊?所以说还是傻。
诚王咂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所以说,还真不能因为看不上他们就懒得计较,由着这种小脚色横行无忌,不定得闯出什么祸事。你看虱子跳蚤小不小?真爬到你身上一个,你能因为它小就不计较么?咬你一口就够你难受好几天的。”
“是是,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沈苓一脸狗腿式的谄媚笑容,“那依您看,跟前这只老虱子咱们要如何对付?”
诚王稳稳坐着,显得胸有成竹:“道儿已经划出来了,下面无需咱们再做什么,她就会顺着这条道儿走下去。”
诚王说的那个道理华嬷嬷也很明白,表面上看,让锁儿早回来几天或是晚回来几天是没什么打紧,却会给下人们传递截然不同的两种信号。这就是权力争夺中最简单的一种手段,你说东,我偏说西,即使后果相差无几,可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表现出的就是谁的权柄更重,谁能压过对方。
华嬷嬷求情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再由着锁儿歇满一个月回来,让下人们一看,哦,果然华嬷嬷还是拧不过王爷啊,以后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为了避免此事,华嬷嬷次日一早就跑进宫里找皇后告状去了。
皇帝政务繁忙,将照顾幼弟的差事托付给皇后,皇后就下派给华嬷嬷,每个月都至少会招来华嬷嬷进宫一回,细细询问诚王的起居生活状况,也准许她有了什么事可以随时觐见报告。
华嬷嬷知道皇后是顶头上司,还在勖勤宫住着那时,她就常常找茬去拜望皇后,一边汇报工作一边拉关系,与皇后混得很熟,到了近两年,皇后有时还会在她说完正事后留她聊聊天。华嬷嬷在皇后跟前确实有着一定的面子,几乎不次于皇后跟前的体面下人。
这一回,华嬷嬷是挂着一脸委屈和为难去见皇后的,先说了皇后上次选进来的四个丫头王爷只留下了其中一个,这阵子都留在身边服侍,看样子挺满意的,然后话锋一转,提起前阵子因为她女儿与那个丫头口角了几句,王爷便叫她女儿回了家,至今都快一个月了,连她低三下四地求情,王爷都不愿叫她女儿再回来。
她不敢明着指责皇后选过来的丫头是个挑唆事端的狐媚子,言语间尽量把事情归咎于王爷耍小孩子脾气。
这事儿说起来没多大,皇后听完也没当回事,随口便说:“那就叫你闺女回去上值吧,你带着她一块儿跟王爷好好说说,揭过去也就算了。”
她是说得轻巧,华嬷嬷却等于领了懿旨,谢过了恩,高高兴兴回了家,当天就领着锁儿回了王府,对诚王说:“是皇后娘娘发了话,叫老奴领锁儿回来上工的。”
话虽是笑着说的,挑衅的意思却再明了不过。
纵是诚王对她的言行早有预料,见了她这模样也觉得好笑。
大概在所有大人眼里,孩子再怎么长大,也都还是孩子。华嬷嬷显然还把他视作五六岁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就等着看他被激怒,去找皇上皇后耍小孩子脾气,好弄巧成拙、引来帝后一番训斥、反而成就她呢。
她压根就没想过,王爷也有长大的一天。
诚王也不由得感叹:可见也是我前些年太过隐忍沉默了,才把她惯成了这幅样子。
第13章 诚王府(十三)
锁儿这回胆子被吓小了一点,回来没敢在王爷面前抖威风,只是一等到下值便又去找茬呵斥其他丫鬟,让人家替她摆饭递筷子,甚至晚间还叫人家替她打洗脚水,摆足了大小姐架子。
华嬷嬷本就打算着逼诚王发作,就没告诫锁儿不要再与沈苓作对,锁儿正打算着好好欺压沈苓出气,可惜沈苓日夜都呆在诚王屋里,她逮不着机会。
就这样,第二天华嬷嬷还是很快收到消息说,诚王都等不及早朝结束,就跑去皇宫里求见哥哥去了。
她一听就笑了:“还怕他又忍气吞声不去呢!”
诚王去到宫里时皇帝尚未下早朝,他便被请去了皇后宫里。他也到了适婚年龄,一般嫔妃肯定是要避嫌的,但皇后身为长嫂,自成婚以来就受皇帝托付照管这个比她小八岁的小叔,几乎可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偶尔这么光明正大地接待一下,也不算什么。何况都知道皇上一会儿就来了。
刚刚落座,收到消息的皇帝就过来了。诚王就是掐着点儿来的,要是赶在下朝之后再来,他就只能去见皇帝一个,皇帝是不会特意把皇后也招来见他的。
他想要的,就是兄嫂一齐在场。
三位贵人大体走了下见礼的过场,皇帝叫他们都落了座,皇后便笑道:“淇瑛莫不是为华嬷嬷的事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皇帝问:“什么事?”
“昨儿个华嬷嬷进宫来上报王府近况,说到她闺女因与另一个丫头口角几句,被淇瑛勒令回家,连她说情想叫闺女回去,淇瑛也不答应,我就多了句口,叫她直接把闺女领回王府,跟淇瑛好好说说就得了。看来淇瑛是为此事不满了。唉,也真是我多事了。”皇后一直是笑盈盈的,话里话外,都把诚王说得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这算个多大点的事儿?”皇帝转过脸来看向诚王,同样也是笑着,“恐怕与华嬷嬷闺女口角的,就是那天所见的俊俏丫头吧?可见你嘴上说起她来满不在乎,心里还是当宝贝疼呢。”
诚王暗暗感叹,要是自己今天没来,皇嫂在他不在场的时候把这事说给皇兄听,少不得给皇兄留下一个苓儿恃宠而骄、惹是生非的印象。以后他若想给苓儿争点什么好处,怕是都难了。
他浅浅一笑道:“嫂嫂言重了,倘若真是两个丫头口角那么点小事,我怎可能揪住不放、还要闹到您跟前来?倒是我不叫锁儿回来是另有缘故,既然如今是您叫她回来的,我少不得得将这缘故跟您说个清楚,再去处置她,以免拂了您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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