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 (君子慢)

　　本来夏婉娘也说不让慕君再去的，可慕君担心夏婉娘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坚持要去。夏婉娘也只能依着她，事实上，夏婉娘自己也是累的很。
　　这日傍晚，三人正在店里准备晚上出摊用的东西，不想却有人径直来了后院。
　　“嫂子，你怎么来了？”
　　“娘，你来了……”
　　夏于氏佯装生气的样子，说道：“你们忙着赚钱，赚的都不回家了，只能我过来看看你们了。”
　　“舅妈，你快坐下。”映荷乖巧，搬了竹凳让夏于氏坐下。
　　夏于氏看了眼几人，这次几日不见，三人俱是眼下乌青一片。尤其是慕君，下巴都尖了，清减了不少。
　　“哎呦，我说这两个孩子怎么都瘦了，婉娘你也是，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往公厨的饭菜一日做多了，难不成还日日做多了？你们这样日日熬夜不行的！”
　　夏于氏心疼了摸了摸慕君的脸颊，真的瘦了。
　　“银子是赚不完的，我们这种人家，有吃有喝足够了，哪有为了挣钱连命都不要的？听娘一句劝，夜市就不做了，回去好好歇一晚。”
　　夏婉娘，慕君和映荷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于氏看着三人为难的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握住夏婉娘的手，说：“婉娘，你跟嫂子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夏婉娘迟疑着，只低着头，不接话。倒是映荷，这几日，她挨的实在辛苦，日日洗碗，手也洗粗了，日日熬夜，头也熬痛了。
　　上次霍乘风霍大人说要帮忙，她在后面听到了，高兴极了，可表姐却拒绝了，她还得跟着捱苦。
　　这会子，舅妈一句“瘦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极了。
　　“舅妈，我爹爹找我娘要了一大笔银子，不然就要把我带回去，送给人做小妾。娘没办法，把铺子抵押给了钱庄，现在月月要还钱。”
　　映荷说着，抽噎起来：“而且恒隆号的杜掌柜跑了，我们几个月的货一文钱没拿到，还贴了运费……”
　　“映荷，别说了！”夏婉娘厉声呵斥道，映荷见娘瞪着自己，不敢出声了，眼泪直往下掉。夏于氏忙给她擦眼泪。
　　“婉娘，你吼这孩子做什么！映荷说的可当真？”
　　夏婉娘此刻也红了眼睛，如果不是自己不带眼识人，哪会走到今日的田地？夏于氏一看这情形，映荷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了。
　　“傻妹子啊！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做什么，光靠你和两个孩子，怎么……哎，慕君，你这丫头也是的，怎么能连娘亲都不告诉，该打！”
　　夏于氏说着，轻拍了一下慕君的手心。
　　这夏于氏虽然不如夏婉娘能言善道，但从小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她性格里的韧性和坚强跟夏慕倒是相似。这会，她马上就拿定了主意。
　　“过了的事咱也不想了，跑了的人让官府去抓去，眼下，先把这夜市摊子接着干，多一文进账总是好的，钱庄的银子一定不能断，铺子无论如何要保住。这样，今晚我跟婉娘去夜市摆摊，映荷跟慕君在铺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娘，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和映荷今晚必须休息。”
　　一向温柔的夏于氏难得强硬一回，她抢过慕君手里的签子，说：“不就是穿上去吗？我都看会了。”
　　“婉娘，你就再辛苦一晚，带嫂子去认认地方。”
　　夏婉娘收了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慕君见娘如此坚持，自己也确实累了，也就妥协了，只帮着穿签子，准备些零碎东西。
　　夏婉娘和夏于氏一出门，落了锁，慕君和映荷就洗漱上床了。她俩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今晚生意是最好的，很多人就算没地方坐，还愿意在这站着吃。
　　她们的小摊干净，价钱公道，味道好，还送米酒汤圆，短短几日下来，已经有不少回头客了。其他逛夜市的人，一见这家火爆，都过来凑热闹。
　　对面酒档的夫妻见状，主动招呼没地方坐的客人去酒档里面坐，让夏婉娘和夏于氏十分感激。
　　夏于氏留心观察了一下，虽然那两夫妻手脚麻利，干活勤快，但酒档的生意不算好，而且只是卖酒，根本就没必要两个人守在这。自家这边，摊子生意不错，肯定是要好好做的。
　　但人手方面，那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能再熬夜了，而自己还有婆婆，小女一大家人要照顾，也分不了身。
　　思来想去，到了要收摊的时候，夏于氏附在夏婉娘耳边说了几句，夏婉娘一寻思，这么捱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便点点头同意了。
　　酒档的夫妻两个正在收拾东西，见对面的夏婉娘和夏于氏走了过来，忙站起身子。
　　“老板娘，我叫夏婉娘，这是我嫂子，这几日承蒙老板娘照顾，还不知老板娘怎么称呼？”
　　那黝黑的酒档妇人，擦擦手，有些局促地说：“什么老板娘，不过是混口饭吃。我痴长婉娘几岁，你就叫我林嫂子吧。”
　　那汉子也点点头，并不说话，一看就是老实人。
　　“林嫂子，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这小摊人手不足，我嫂子拿主意，想请你帮忙。你家的酒，我们也可以跟吃食放到一起卖，我们还另给你开工钱。这样一来，你家林大哥也可以放开手脚，干点别的，不用都绑在这。”
　　那夫妻两个听了夏婉娘的话，互相对看一眼，却一时没有表态。
　　“要不你们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告诉我们。”
　　夏于氏扯着夏婉娘回了自家的小摊，慢慢的把东西往小车上装。还没装完，那林嫂子就过来，说愿意来这边帮忙。
　　夏婉娘和她约定，从明晚开始来上工，工钱到月底再结，她也同意了。
　　这下子，夏于氏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三章货款

　　回去的路上，夏于氏在后面推车，看着前面拉车的夏婉娘，叹了一口气。
　　“婉娘，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夏婉娘身子一滞，过了一会，才闷闷的答道：“是我连累了大家。”
　　“别说这样的话，爹和娘年纪大了，长嫂如母，如果是慕君碰到这样的夫君，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对你，我也是一样的。”
　　夏婉娘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说：“我知道了，嫂子。”
　　夏慕君和映荷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俩穿戴好了之后，连忙跑到前面，只见夏于氏在灶房忙活，夏婉娘在柜台算账，伙计在招呼客人，一切都井井有条。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慕君来到灶房，要替夏于氏，夏于氏只说不用，反正她也只做今日，明日，后日，往后，还得靠慕君自己。
　　“我们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帮得一时是一时。可这人一辈子长的很，爹娘以后做不动了，还是要靠你自己。”
　　夏于氏一边揉面一边说着，看了一眼正在生火的映荷，可映荷却恍然未觉。
　　倒是夏慕君，听了娘的话，又想起那日晚上霍乘风说的话，他也许是强横了些，不过也是出于关心，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些伤人呢……
　　正想着，夏婉娘急急的走了进来，她看着慕君说道：“慕君，你们快回家一趟，我才想起来，今日是往恒隆号送货的日子，你们快回去拦着磊子……”
　　慕君一听，赶忙起身，映荷却不想面对磊子，磨磨蹭蹭的。慕君看她样子，索性自己去牵了驴车。
　　夏慕君紧赶慢赶，往城门的方向去，走到半途，她看看时辰，想着左右是来不及了回桃花村了，索性调转方向，往“恒隆号”去了，希望能截住他们。
　　在“恒隆号”门口，还真让她碰上了磊子和赤羽，赤羽牵着马，磊子推着车，可是推车上已经空空如也。
　　“慕君姐姐！”赤羽扬起一张笑脸，高声打着招呼。
　　“磊子，你这是……货已经送进去了吗？”慕君顾不上他，急急的问刘磊。
　　刘磊看见慕君十分高兴，可见慕君面色有些古怪，他点点头，不解的问道：“是啊，每月都是这个日子送过来啊，怎么了，慕君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谁接的货啊？”
　　“换了一个姓何的掌柜，他们说杜掌柜有事去外地了。”
　　“他们当真这么说吗？”
　　“是啊！”
　　磊子挠挠头，一双虎目囧囧有神，说：“他们还把前几个月的货款也结清了，给了单子和数目，我不识字，还是赤羽看了，说没问题，我才收的。要不，慕君姐，你也看看吧。”
　　磊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和一卷竹简，递到慕君手上。
　　“这……”
　　“慕君姐姐，我们也别堵在这大街上了，怪热的。听说你们还开了家杂货铺子，走吧，我也一起去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赤羽甩了甩满头小辫，冲夏慕君眨眨眼睛。慕君会意，赶了车，叫上磊子一起去了“知竹斋”。
　　到了“知竹斋”，慕君安顿好驴车和枣红马，把两人引到了后院。
　　映荷正在洗衣裳，看见磊子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磊子跟她说话，她头也不抬，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