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再三吩咐下人小心记下,又交待了冯舒志多加留意。
此外,洛河更要每日替冯英廉针灸穴位。
冯英廉不愿与洛河独处一室,吵吵嚷嚷地非要熟悉的人在一旁陪着,否则如何都不肯配合。
洛河别无他法,也只有破除了行医者施展独门绝技时不得有外人旁观的规矩。
反正一个规矩也是破,两个规矩也是破……虽然这么说,好像显得他这天下第一神医的规矩很不值钱似得,但谁让他确实‘别有居心’呢?
……
午后,冯霁雯欲再去一趟大理寺。
有一个说辞,兴许能诓得况太妃见上她一面——
便说程渊为了给太妃求情,被皇上罚了一百军棍之后,由于调养不当、加上忧思过度,于昨夜不治……身亡了,他临走前,给太妃留下了几句临终遗言,要冯霁雯务必传达给她。
冯霁雯知道这么说很不道德,可这办法本身也不是她想的,而是出自程世伯本人!
傅恒夫人那日带回的消息她自然要如实告知程世伯,程世伯得知太妃如此顽固,半是着急,半是恨铁不成钢,一急之下就冒出来了一句——“便跟她说我死了,有遗言留给她,看看她听是不听!”
冯霁雯不知道这是不是气话,但她觉得这法子……兴许好使!
而且可信度很高啊。
她发誓她这么想绝对没有诅咒程世伯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值得一试。
但临要出门之前,阿桂府上的小姐章佳吉菱忽然来了府上拜访。
一番招待下来,少不了就耽搁了近两个时辰。
章佳吉菱走后,冯霁雯便立即动身去了大理寺。
和琳捧着一盒子精致的糕点,去找半夏。
这几日半夏对他都爱答不理的,心里头也不知道究竟在气些什么,他也不知该如何化解,只能送些好吃的过来了。
半夏在院中摆弄着簸箕里晾晒的草药,听到和琳的声音,脸上一喜,回过头去之时却是面无表情。
“有事吗?”
见她似乎还在生气,和琳讪讪地笑了笑,道:“我这儿有几样儿极好吃的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转头吩咐丫鬟去备碗碟。
半夏由他拉着去净手,然后在堂中坐下。
她生性单纯,又最是心软,即便是心中有疙瘩,但见和琳如此,脸色也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几口点心吃下去,更是眼睛里都有了软糯的笑意。
“这是五味斋里的点心啊。”确实是她最爱吃的。
见她开怀了许多,和琳笑着点头。
“你……专程让人去买的?”半夏语气柔柔地问。
“不是啊。”和琳想也不想就摇了头,笑着说:“这是阿桂府里的二小姐刚刚送来的。”
646 大结局(二十)
“……”
半夏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我困了,你回去罢。”
和琳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忽然困了?”
不是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吗?
他以往总听人说女孩子变脸最快,往前他尚未见识过,今日总算是开了眼了……
“是糕点不合胃口?”他连连地问:“还是说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他好歹没有就这么信了她‘犯困’的说辞,但这也不是说他心思如何敏锐,而是……他眼瞧着半夏气得眼睛都红了。
半夏显然还在强忍着,绷着声音道:“走的时候,莫要忘了把人家送你的糕点一并拿走。”
她说着,站起了身就要往里间去。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啊!”和琳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满脸着急地道:“我总觉得你近来对我有隔阂了,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也不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友谊的小船究竟为什么突然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听他这么一说,半夏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寻我开心?”
她本是气急了,可奈何江南口音柔软,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里此时蓄满泪水,睫毛都湿透了,竟是怎么瞧也瞧不出半分攻击性来,反而令人心生怜爱。
“我怎么会呢!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别哭啊!”和琳手忙脚乱,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抬了袖子就要替她擦眼泪。
半夏却后退一步,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我分明很好哄的,你拿着糕点来,我便不气了,还觉得那日莫名对你发脾气,有些对不住你……可你呢?你是诚心哄我吗?你这……分明是存心气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是真的觉得你喜欢吃五味斋的点心,立即就给你送来了,怎成了你口中的存心气你了?”
和琳是彻彻底底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仿佛是在听天书一般!
“那晚我都、我都……”半夏难以启齿,只哭着道:“你明知我介意她……还将她送你的点心拿来给我,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她越说越委屈,愈发心酸又羞于言说,干脆转身背过他,捂着脸哭了起来。
和琳无法回答她那个“真傻还是假傻”的问题,揣着一腔混乱错综的想法,想要上前安慰她,但又怕再次惹恼了她。
他脑子里现在最多的就是那句‘你明知我介意她’……
他觉得自己好像领会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似乎领会错了。
“你……你且等一等!先别哭!”他匆匆丢下这么一句,竟是转身疾步离开了。
半夏听到脚步声渐远,捂着脸的手适才放下来,而转身这一瞧只见和琳已是彻底没了人影,她半是觉得莫名,半是觉得委屈更甚,怔愣了片刻后,竟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和琳一路直奔琉璃阁而去。
刘全这两日养好伤刚开始出来做事,此时恰巧亲自来琉璃阁送东西,见自家二爷脚下生风一般,连忙迎上前去。
“大哥呢?我有要紧事找他!”
“二爷糊涂了罢?这个时辰大爷哪里能得空在家里闲着啊?您这是出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和琳“啪”地一声在脑门儿拍了一下。
他真的是急糊涂了,一心只觉得想找大哥解惑求救,却忘了大哥整日在外忙于公事,比不了他闲人一个。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倒是跟奴才说说?”刘全满眼疑惑地再次发问。
他与和珅和琳兄弟二人一同长大,非一般主仆可比。
和琳想了想,觉得刘全虽比不上大哥聪明,但也是个有名儿的机灵人,没准儿也能给他出个法子什么——
他眼下可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我问你……往常脾气最好的姑娘家,近日忽然改了性子,动辄便哭……你越劝她哭得便越是厉害,这是为何啊?”
刘全一听这莫名其妙的话,即是愣了。
可打眼瞧着二爷这幅恨不能抓耳挠腮的神情,刘全眼中不由闪过一道疑色。
他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那这位姑娘每每都是为何而发脾气?”
他这一问算是提醒到和琳了。
好像……还真都是因为类似之事?
“因为……别的姑娘?”和琳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边思索边往下说:“头一回是因为……这一回开始倒也好好地,我原以为是消气了,后来也是因为我又提到了……”
他说得含糊不清,精明如刘全,却已是听得十分明白了。
“我的二爷啊。”他叹气摇头道:“您若连姑娘家吃了醋都瞧不出来的话,那往后可怎么办哟——”
“吃、吃醋?”和琳脸色古怪地凝固住。
“可不是么。”刘全既是发愁、既是不解地道:“您说说这老天爷怎么如此偏心?您同大爷分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旁的便不说了,可这男女之事乃人之常情,您竟也被撇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您瞅瞅大爷跟太太,夫妻之间生生都给处成一则佳话了!您呢,却是一窍不通,跟睁眼儿瞎一样!”
这话说得痛心疾首,和琳却听出了共鸣来。
他点着头道:“我也是这么觉着……要不然也不能火急火燎地来找大哥帮着救火啊……”
这话本是不假思索地就冒出来了,说罢遂连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寻常。
如此想来,他竟是把自己与半夏比之为大哥与大嫂了……?
这,正常吗?
和琳觉得有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炸得他魂飞魄散,却又缓缓清明起来……
“既是弄明白了,还不快去哄哄人家半夏姑娘?”刘全催促道。
和琳怔怔地点头,又忽然抬头。
“你……你怎么猜到的?”他分明半个字都没提啊!
刘全哭笑不得地“哎唷”了一声。
“这还用得着猜吗!”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二爷啊,奴才这双眼睛又不是拿来吃饭的!……这阖府上下,看不出来的只怕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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