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听到了,也看到了,又何须特地来向我求证。”冯霁雯道:“至于尚未看到的,我也不知多少有无,但若是有,日后总也都会知道的。”
他与金溶月之间的这笔糊涂账,她半句话也不想搅和进去。
福康安听罢沉默良久。
他来之前倒不曾想,冯霁雯会是这般态度。
见他这般模样,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逮着机会将金溶月的黑料说个痛快。
“你这是在怨我吧。”隔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道:“往前我不知所谓,想必也没少因金二小姐之事而冤枉误解过你。”
静央楼中,金溶月构陷于她,他不仅出面维护金溶月,更是当众对她道尽了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言,甚至还因她的反驳,而险些要对她动手。
香山枫会上,他也曾因金溶月被众人指证剽窃暗害他人,而将矛头完全指向她,认定是她心思阴毒地设计了这一切。
462 杀心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如今想来,他甚至觉得将全部的心意都贯注在金溶月身上的这几年,几乎是盲目的——哪怕是再显而易见的真相,他都会下意识地去避开,靠着那些根本站不住脚的‘依据’,选择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前。
任何于她不利的,皆是捏造、皆是诬陷。
如今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这些,他甚至觉得这几年来如同做了一场鬼迷心窍的怪梦,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梦中的自己,说是是非不分、冲动无脑亦不为过。
竟都将‘不知所谓’这个词用到自己身上来了,看来这人的脑子只要一清醒过来,改变果真是由内而外的——冯霁雯颇有几分惊叹。
“你确与我起过不少争端,但仔细想来,我也没如何让过你。”她道:“即便让过一两回,也皆是看在傅恒夫人的面子上。至于在你那儿吃过的亏,傅恒夫人也多半替我做主讨回来了——除了心情偶受些影响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况且,你也曾暗下帮过我跟和珅不少。如此抵一抵,倒也相欠无几。”
除了心情偶受些影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抵一抵,相欠无几。
她对自己往前的所作所为,就仅有这些评价而已。
听得出,这些非是虚伪之言,她确实未有记恨过他。
没人喜欢被人记恨着,尤其是得知自己做了错事之后,福康安自然也不例外。
可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他便越觉得心底皆是说不出的空荡……沮丧。
“福三公子若无其它事情,我便先行失陪了。”冯霁雯心里记挂着房中那沓子今日须得核对完的账本,便无意陪他久坐。
福康安未有言语,只看着她站起身来,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离开了正厅而去。
“三爷。”
守在厅外的福英走了进来,瞧见福康安满脸的失神之色,不由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和太太已走了,三爷可要回府去?”
福康安应了一声“嗯”,却久久不曾起身。
福英见他神情有异,猜想是方才在冯霁雯这儿听说了有关金溶月之事,一时又被调动了情绪,便也不敢贸然出言催促,只静静地候在一旁。
这一候,直是候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福康安方才有了要起身的动作。
“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怅然若失之感,起身的动作亦十分地迟缓。
他近来寝食不安,又有着郁重的心结,以致于身体差了许多,福英见状忙要上前搀扶他。
福康安却避开了他的动作,独自提步缓缓出了正厅而去。
福英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面前的背影同近日相比,似又有了更为沉重的心事一般。
……
景仁宫中,嘉贵妃正歪倒在美人榻中闭目养神,由宫女在身后轻轻地揉捏着酸胀的太阳穴。
此时,有宫女来禀,道是金简金大人求见。
“请进来。”嘉贵妃依旧未睁开双眼,只淡淡地道。
金简近日出入景仁宫的次数十分频繁。
嘉贵妃伸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停下揉按的动作,将一干人等皆屏退至外殿,只留了个贴身的嬷嬷。
“娘娘,冯英廉派去福建的心腹已在回京的路上了。”金简沉沉的嗓音中略有焦躁之意:“再不动手,怕就来不及了。”
“好端端地,冯英廉究竟因何会忽然对这件与他本无干系的陈年旧事起了疑心,竟还着人去查——本宫想了多日,也未曾想得透此中蹊跷。”
“此事已过去十年之久,臣从未走漏过半点风声!”金简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仍急躁。
可也知当年参与了此事的人,该灭口的尽数被灭了口,如今尚在朝中的不过仅有他与于敏中二人罢了,时隔多年再度被掀出来,确实难以解释。
“兄长自不会贸然走漏风声,于敏中量他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怕只怕,无意间不慎走漏了蛛丝马迹。”
“这些自要接着详查,可眼下最紧要的还当是解决掉冯英廉这个迫在眉睫的大麻烦。”
嘉贵妃看向他:“兄长可有对策?”
“冯英廉的脾性我再是了解不过,多番拉拢不成,本就是敌非友,若要劝他罢手,只怕是绝无可能的。”金简目光又沉了沉,接着道:“即便是他肯息事宁人,却迟早是个隐患——况且,此事更与其孙婿和珅有关。若待和珅回京,届时怕就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嘉贵妃自是听得出他话中之意。
可她有她的考量与犹豫。
“微臣知娘娘向来对和珅存有重用之意,可娘娘对其几番招拢让步,皆不见其有明朗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心思还未可知!尤其是眼下他在云南又立下重功,待伤势养好返京之后,皇上必然又要厚加封赏,如此情形之下,他又怎会甘心为娘娘所用?若再让其得知当年真相,无疑是纵虎为患啊!”
金简见嘉贵妃似有动摇之意,忙又趁热打铁地劝道:“尚有一处疑点,不知娘娘可曾留意过——自和珅入仕以来,前前后后几桩案子办下来,不单单夺去了微臣手中的几处实权,就连景仁宫与十一阿哥,几番也险些牵涉其中。故臣猜想,和珅极有可能早已察觉当年之事有异,故才授意冯英廉于暗中详查……”
嘉贵妃微微动了动涂着鲜艳蔻丹的指尖。
这一世,有太多事情都在意料之外,故她当真不敢确定和珅的经历是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若真如金简猜测的这般,只怕这和珅,当真是用不得、留不得。
“倒不如趁此时机将其与冯英廉一并除掉,以绝后患……”金简又将声音压低几许。
嘉贵妃思虑良久。
最终道:“如今与和珅同在云南的有阿桂傅恒等人,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本就非是易事,加之如今万岁爷对和珅器重非常,届时倘若弄巧成拙、引火烧身才是真正的麻烦事——依本宫看,如今和珅重伤昏迷,不见得知晓此事。而若其当真早已存有与我景仁宫对立之意,欲下手铲除,也不急在此一时。”
冒着这般天大的风险,若再走错了棋,那便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故而哪怕要多绕几步,她也须再三谨慎。
463 惇嫔
金简离开景仁宫之后,一众宫女们方才回到内殿中伺候。
章佳吉毓也随之走了进来。
自金溶月、章佳吉菱相继被撂了牌子出宫之后,起初被嘉贵妃从储秀宫中点了名进景仁宫的四位秀女,除了已被封为十一福晋的富察佳芙之外,如今只剩下一个章佳吉毓了。
她每日待在景仁宫中,表面看来,似乎也讨得了嘉贵妃几分欢心。
进得内殿,她刚有心往嘉贵妃跟前凑,却见自殿外行进了一名宫女禀话。
景仁宫里的大宫女远簪,章佳吉毓自是识得的,因而暂时了站在原处,未有上前。
“何事?”刚着人送走了金简,嘉贵妃的脸色看起来尚有些不虞的闷色。
远簪禀道:“娘娘,应亭轩里的那位汪贵人,今日刚被晋为嫔位了——”
嘉贵妃闻言双眸眯起,隐有两分冷意闪动。
“这位汪贵人的本领倒是不小。”一旁的嬷嬷冷着声音道:“满门没出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俨然是个破落人家出身,未侍寝前便晋了贵人之位,而眼下不过刚侍寝一宿,竟便晋为嫔位了。”
这汪贵人她也曾见过,论样貌,在这一批秀女中只可称得上普通清秀而已,而若论性情,也非是什么玲珑的人儿。
也不知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万岁爷这般上心。
“是个什么封号?”嘉贵妃似未太上心地问道。
“是个惇字。”远簪答道:“据内务府总管称,送去的那些封号皇上皆没选用,而是亲笔写下了此字。”
“惇嫔。”嘉贵妃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娘娘,今年入宫的秀女中,除了兆惠府的小姐被封了妃位之外,仅三位封了嫔位,一位是文和公的嫡出孙女儿,一位是江南织造杨大人家的千金,再有便是这汪姓的了。”嬷嬷在一旁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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