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没有明朝的什么锦衣卫,但也有类似的机构,这让恒娘放心了点,不如有那无法无天的,自己又一身的毛病,肯定被盯上。
恒娘对追风说道,“去打听一下,夏大人在干什么?最近城里出了什么事,尤其是赈灾款的事情。”
追风赶紧去了,恒娘吃过了饭,就开始打坐,心里想着,如今来了一个不好糊弄,不好说话的人,可怎么办?自己的水泥方子很可能拿出来不仅没有得到一点好处,连命都可能没了,到了那个地位的人,所图谋的是江山,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恒娘很是担心。
等追风再一次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让恒娘更加担心起来,这次送来的银子,果然是不够用的,若是完全都用在正地方,但是从巡抚到知府,再到县府,层层剥削下去,能让民众不被饿死已经勉强了,而有两个县的县令,一个用了发霉的米给百姓,一个将赈灾款全部侵吞,只设置了几个粥棚,发了几日的清粥。这自然就激起了民变,当地还有一些退伍兵丁,还有两个很大的镖局,百姓当中,有许多会武艺的人,自然就落草为寇了。而且还深得民心,因为这些打家劫舍的人,分给百姓的米可多了许多,够人活命了。而那两个县的县令,施政的弊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一日就不好鸟,前前任也是一样,所以现在的县令也就继承下来,因为历来如此,当然无所顾忌。
夏广渊并没有沾染朝廷的赈灾银子,反而是接收了大明寺那边送来的银子和物品。一边安置灾民,一边控制有不法之徒趁机囤积居奇,做了大量的防疫工作,也控制了边远地区的疫情。这算是夏广渊的一个政绩,一点成绩了。若是没有这个,现在夏广渊肯定被撸了,因为肖博宗带来了皇帝申斥夏广渊的圣旨,让他戴罪立功呢!夏广渊也够冤枉的,他可不是来赈灾的。他算是监察,但这么大的事情,他管不了,人家也不会把这块肥肉给他。
夏广渊是正二品的大员,而来了一个正一品的,还是内阁大学士,不仅是简在帝心,更是内阁首辅的得意门生,大权在握。别说夏广渊了,就是各地的藩王,都不敢得罪。因为现在朝廷正想着收回各地藩王的所有府兵呢!
夏广渊知道恒娘回来了,一直到了很晚,恒娘都睡觉了,才派人请她,恒娘抽空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深夜去见夏广渊,恒娘必须郑重,若是衣衫不整,可是要让人真的认为她和夏广渊有什么了。
恒娘穿了一身紫色的闪锻对襟宽袖褙子,一条深紫色的百褶裙。一头秀发来不及梳成什么繁复的发髻,只能将头顶的头发松松的挽上,斜插一根累丝扇面嵌宝的长簪子,余下的头发太长,干脆披着,反正恒娘的头发乌黑如缎,这样也是非常漂亮的。手腕上带着极品的冰种墨翠手镯,手上拿着一柄自己绣的牡丹双面绣的团扇,一面绿色,一面玫粉色的牡丹,额头点上梅花妆,眉梢拉长,眼下上挑,嘴唇上则是摸了姨妈色。虽然她二十多岁,但现在已经算是徐娘半老了,这样打扮,看着庄重了许多,但若是做她身边细看,却会百媚恒生,惑人的很!
领路的小厮提着灯笼,领着恒娘主仆到园子里去,恒娘走的慢悠悠,心里翻江倒海,这小厮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的神态,他的紧张,都让恒娘明白,见的人,恐怕不只有夏广渊,或者,见到夏广渊要面临的事情,是对自己非常不利的。她繁复思量着如何牵制对方。
凉亭里,竹帘放下一般,四周点燃熏香,亭子的周围还有不少的侍卫,亭子里坐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的人很熟悉,应该是夏广渊,另外一个,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衣襟袖口用银丝沿边,身材有些瘦,但脊背挺直,显然是练武之人,恒娘看似慢慢悠悠,但心里还是忐忑的,看到了这两个人,恒娘先发制人,语带笑意的说道,
“大人,真是够忙啊!这么晚了才能见到大人,实在是意外!”意思很明显,我深夜跟你见面这事没有过,
夏广渊回头,假意呵斥道,“恒娘,还不来见过肖大人!”
回头又对那个穿着月白长衫的人说道,“肖大人,她就是恒娘,善经商,更善算账,这次也是她从南方运回来的粮食和银子帮了大忙。”没说恒娘送药和提点的事,这对恒娘也算是好事。
恒娘咯咯的笑了,上前来,恭敬的行礼,说道,“妾身叶氏恒娘,见过肖大人。”
“你认识我?”这人的声音温和,但恒娘却本能的觉得危险,
恒娘不等他叫起,就直起身来,说道,“但凡涉足过官场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内阁的学士们呢?”
恒娘抬头,夏广渊看恒娘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打扮,心里一动,这个妖精功力的确深厚。
而肖博宗看到恒娘,也是心里一动,这样邪气张扬的女子,还真少见,以前风月场所见过的女人,也有类似的装扮,但谁也不如恒娘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气场。这不是装出来的,怕是放眼整个朝廷,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人了,好像紫色的曼陀罗花,如此妖艳美丽,却是有剧毒的花。肖博宗对于叶恒娘可是调查过的,而且比夏广渊还要详细,只是没有见过真人,听闻长的国色天香,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请坐!”肖博宗说道,眼神示意面前的位置,
恒娘此时才注意道,这肖博宗竟然没有系腰带,随意的很,看这个态度,恒娘也明白了,要想不被人灭了,首先得有用。刚才夏广渊的话,加上肖博宗的态度和眼神,她马上就明白了。那眼神,不仅有探究,还有更深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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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神俊逸,这就是肖博宗给恒娘的感觉,看上去,他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以恒娘两辈子的阅历来看,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难对付,他的目光如炬,完全没有被色所迷的样子,但恒娘还是感觉到了比夏广渊强烈得多的兴趣。他带着微笑,问恒娘江南之行。
恒娘说话风趣,又言之有物,三个人对月饮酒,倒是尽兴,夏广渊喝了一杯恒娘让人去她那里取来的酒,还是状元红,这酒可真是好啊!请客过后,夏广渊的人缘好了不少,这让他在工作当中受益不浅。对恒娘说道,
“月色难得,正改好好的做几首诗词啊!”
恒娘拿着扇子扇风,一脸惬意,也确实,这酒很好,恒娘恨不得今天全都喝光了,也好断了崔家和自己的一切过往,肖博宗则侧着身子对恒娘道,
“我们这些人吟诗作赋,说的无非就是思乡忧国之情,这个时候,却不合适,听说恒娘也是有名的才女,听说百花宴上,恒娘可是夺魁的热门人选。不知道此时可有好诗?”
“诗?嗯,我想想,倒是有一首词,”说道这里,恒娘举起酒杯,已经微醺的她,此时眼里早就放下了对身边人的戒备,如普通的好友一般,可以喝酒论诗,看着月亮,也有些迷蒙了,她想起了一首词,很是应时应景,
“明月多情应笑我,
笑我如今,辜负春心,
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
结遍兰襟,
月浅灯深,
梦里云归何处寻。”
两个男人的酒量也是不错的,而且都有武功,也比恒娘的内力深厚,喝的也不多,乍一听这首次,头一个念头就是叫好,但细细思量,这首词,却极为无奈悲凉。
纳兰的词做得非常细腻,这首词的上片写出低沉黯然的心情,同时还烘托出纳兰怅然若失的心态。“辜负”、“闲行”、“独自”从这些词语中,两个男人能够体会到恒娘内心的寂寞和无聊,只有自己吟唱自己的孤独,因为他人不懂。
而到了下片的时候,便是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沉郁的心情,因为她害怕回首往昔,害怕提起当日的事情。因为往事不堪回首,一切过去的都将不再重来,这首词对于恒娘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映射出了她的心态,她也想过平常夫妻的日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一个女人,一生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如今她身单影只,漂泊在外,不就是为了儿子们和自己的未来奔波么?可这养恣意的生活,游遍千山万水的生活,结交达官显贵,与一群男人们政界商界费心博弈,看似风光,却不是她想要的。
这样的女人,看她娇媚如花,看她媚眼如丝,看她风情无限,但这一首词,却无不让在场的男人对她心生怜惜。
肖博宗回头对破云和追风说道,“你们夫人醉了,小心服侍她回去吧!”
“是!”破云和追风赶紧扶着恒娘退场了,恒娘却还挣扎着说道,“我今天要把这状元红喝光,喝不完,都砸烂了。”
“是,主子。”破云和追风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扶着主子离开,他们主子可不是浪费的人,这十年陈酿如此难得,多少人等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