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收好糕点,试探地问道:“那这位姑娘,夫人的意思是……?”
郑夫人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叫春莺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春莺领命而出,把糕点递给小丫头收着,自己则径直出了二门,来到郑府大门口。
荷花和田大强父女俩等了半天,正有些不耐烦,便看见大门开了,一个身着淡青色比甲,系着白细布裙子的大丫鬟走了出来。
“你就是田荷花?”春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荷花。
荷花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明明来问问郑如松在不在,为什么却是一个陌生的丫鬟出来说话,便笑着应道:“我是田荷花,敢问姐姐怎么称呼?”
春莺扬起下巴,一脸傲气地说道:“我叫春莺,是服侍夫人的。”
郑府的大丫鬟都比寻常丫鬟多些体面,郑夫人身边几个丫鬟更是如此,连几位公子小姐都要给她们几分脸面的,所以春莺十分引以为傲。
可是在荷花看来,再牛掰的丫鬟,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所以她也没觉得春莺有什么需要她巴结的,只是出于礼貌说道:“原来是春莺姐姐,姐姐找我有事?”
春莺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要告诉你,别有事没事就来找我们七爷,我们七爷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人中龙凤,岂是你这样的人能随便见的?你一个乡下丫头,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在春莺等人眼里,自家七爷年纪轻长得好,学问又好,那是天上的人物,哪能跟眼前这个土得掉渣的小姑娘来往?
荷花被她没头没脑地训了几句,起初还一头雾水,后来听她说得傲气十足又觉得有趣,只是在一旁笑着。
她没说话,田大强却不乐意了。
“哎,你这姑娘长得怪好的,说话咋那么难听呢?”
在田大强眼里,自家小闺女是最好的,哪能由得外人欺负?
荷花拦着田大强,不让他说话,又向春莺笑道:“我呀,自然是不配找郑小公子的。只是因为他从前帮助过我姐姐,所以我才过来,想向小公子表达谢意而已。”
郑如松上次拿了帖子给薛神医,救了梅花一命,后来郑夫人留心,叫下人打听此事的内情,春莺是郑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对这件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我们七爷救了你姐姐,那是我们七爷心善!怎么给了你几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春莺想起郑夫人的吩咐,说起话来是毫不客气,“我们公子忙着呢,没空儿搭理你这样的人,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记住没?”
荷花认真地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好的,谢谢春莺姐姐,我记住了。”
不来就不来呗,像她这样的小村姑,和郑如松的地位实在是太悬殊了,往后不来往也好,省得还被人误会要攀高枝。
荷花这么想着,就心安理得了,也不计较春莺说的话难听。
一旁的田大强还是忿忿不平的,说道:“不来就不来,有啥了不起的?一个姑娘家的,说话那么难听,还不如我家荷花会说话呢!”
春莺见荷花被自己骂得一句不敢回嘴,正得意着,听了田大强的话不由得脸一沉。
说她还不如一个村姑?简直奇耻大辱!
“不想听难听的话,就别来我们府里找不自在啊!还想找我们七爷,真是自不量力!”春莺扬高声音,看荷花始终默不作声,不由得越发尖酸起来,“你不是想见我们七爷么?我给你支个招儿,让你爹把你卖到府里来做丫鬟,那不就能见着我们七爷了么?只不过啊,这府里新进的小丫鬟,都得让我调教几年,学学规矩才行!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头!”
田大强听她说得越来越难听,气得紫涨了脸皮:“你咋说话呢——”
荷花拉住田大强,笑嘻嘻地说道:“爹,有人乐意当丫鬟,就当天下人都跟自个儿一样,以为当丫鬟是多有脸面的事儿呢!咱家又不缺吃少喝,干啥要学人家卖儿卖女?人家养的丫鬟,那还不是说打就打,说卖就卖?还不如咱家养的羊啊狗的呢!这样愚蠢的人,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春莺又不傻,哪里听不出荷花是在指桑骂槐,气得直跳脚。
她待要再骂上几句,却见不少人听见有热闹,已经围了过来,她到底是内宅的大丫鬟,也知道要维护主人家脸面的,总不能在府上大门口跟人骂街。
要是犯了规矩,就算她是郑夫人的大丫鬟,只怕也是要挨板子的。
春莺只好狠狠地咽下这口气,转身进了大门。
荷花见她被气跑了,自己也不生气,悠闲悠哉地跟着田大强下馆子去了。
她干啥要生气?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嘛!
有那功夫,她还不如逛逛街购购物,想必春莺那样的丫鬟,这辈子都难得有自由逛街的机会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更愉快了。
怀里揣着鼓鼓囊囊的荷包逛街扫货,让心情不好都难!
正文 第379章这银子,我不需要
内院,郑夫人听着春莺添油加醋地说着事情的经过,却没有发火,只是慢慢啜着茶。
“夫人,旁的话还有好多呢,奴婢通不敢跟夫人说,那些难听的粗话,没得污了夫人的耳朵!田荷花那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是个牙尖嘴利的,奴婢好言好语地劝她,她还骂奴婢什么没脸面又下贱的……奴婢被骂几句不当什么,只是丢了夫人您的颜面啊……”春莺装出一脸愤怒又羞惭的表情,不停地说着。
郑夫人主持深宅大院这么多年,什么架势没见过,只听了春莺这几句话,就知道春莺刚才是吃了亏了。
这个春莺是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她知道这丫鬟的性子,最是尖酸厉害的,没想到今日会在田荷花那个乡下丫头跟前落了下风。
想到这里,郑夫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春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才等到郑夫人的话。
“你吩咐下去,往后这个田荷花来了,一律不见,只说松儿不在家。若是她送了东西进来,只管不收便是。还有,松儿身边那几个伺候的丫头小厮也嘱咐几句,往后关于这个田荷花的话,一概不许在松儿面前提起。”郑夫人忽然想起郑如松曾经说过,田荷花是个卖山里土特产的,便又加了一句,“要是她送来什么山里的稀罕物儿,只管叫外院的管家应付便是。”
看刚才送进来的那几块糕点,郑夫人也约莫能猜出这田荷花是个心灵手巧的,这样心思灵透的小丫头,可不能让她打自家儿子的主意。
春莺听了,忙应了下来。
这下好了,夫人都发了话了,看往后谁还敢让荷花进来见到郑如松?
她们的小公子是何等人物,岂会把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只要没人提起,不出几个月也就丢在脑后了。
春莺略带恶意地想着,那个田荷花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嘴巴甜吗?看她这回怎么办?
叫她永远也看不到七爷才好!
虽然才分开几天,荷花却开始惦记上吴明了。
这可是他头一次外出求学,也不知道在书院住得习惯不习惯,吃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同窗欺负?
她想着那五十两束修好不容易才凑够的,也没给吴明留下什么银子,往后他的吃穿用度可怎么办呢?
此时自己有了银子,应该给吴明送点儿生活费去才对。
荷花有了正当的理由,隔日就去了白川书院。
她知道书院不能随便进的,在外头等了好半天,直到中午散学的时候,田大强才找了个书院的杂役传话进去,隔了一会儿,就见吴明快步走了出来。
“荷花!”吴明第一眼就看见了荷花,眼底都漫上一层喜色来,接着又跟田大强打招呼,“叔,你们怎么来了?”
田大强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说道:“荷花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我们给你送点儿吃的来。”
吴明一边带他们进去,一边说道:“我在这儿挺好的,你们不用惦记。”
荷花见他衣裳整洁,说话爽利,精神也好,这才放了心。
“再好也不如家里呢。只不过,你是为了读书,吃点儿苦也没什么。”荷花说道。
“荷花说的是。这里的先生学问都很好,我才来了几天,就觉得受益匪浅。”
吴明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走着,一路跟他们细说书院里的事,比如早起要背半个时辰的空心书,何时吃三餐,饭食如何,书院里的藏书是多么丰富之类的话。
荷花见他神采飞扬,举止谈吐间都是在家里没有过的自信,越发觉得送他来白川书院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说话的功夫,三人到了吴明住的地方。
吴明开门进屋,说道:“田原应该是去吃饭了,叔,荷花,你们进来吧。”
荷花看了看屋子里还算整洁,没有后世男生宿舍里那种恐怖的杂乱场景,就心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