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脚步都站不稳，一阵一阵的酒气传了过来，他皱眉颇有些忍耐的把人带了出去。
欧阳杉低头，把手掩在袖中跟在了后面。
回到家，年轻男人没留多久就走了。
欧阳杉把脸盆端到欧阳海面前后，短胳膊短腿吃力的爬到有些高的沙发上，坐着，安静的不像个四岁孩子。
没过多久欧阳海动了，胃里一阵翻搅，难受的爬了起来。
欧阳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每次喝完酒都是这个模样，为什么还要喝？
很快欧阳海就吐了，欧阳杉拿着手机长按了1播过去，另一边很快传过来女声：“别给我打电话，老娘不回去！”
欧阳杉拿着远了些，等她发泄完之后开口：“他吐了。”
“哈？那个垃圾...”
女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挂了电话。
欧阳杉拿开手机看了半天，感觉他被留下来主要是为了监视他爸的。
不明白。
如果吵架为什么还要接电话？嘴上骂着回来后给他安顿好一切，再等他爸醒过来软绵绵的打一顿就和好了。
欧阳杉甚至觉得他爸喝酒也只是为了让他妈回来。
显然理解这些超过了他四岁的认知，又坐了一会儿听到大门嘭的一声他起身回了卧室。
没他什么事儿了。
“我受够了！你不能喝酒喝那么多作死啊？你就不能省心一点，没完没了！”
“别装死，起来喝醒酒汤，欧阳海！别吐我身上！”
“你别动。”
“我在给你换衣服，再动我把你爪子剁下来！”
“...”
洛之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欧阳杉眼皮发沉，也听不切，恍惚间好像是听到他妈有些气急的声音：“小杉发烧了，你怎么当爸的？”
“怎么发烧了...”
“你问我？！去医院！”
“...”
又去...
他意识彻底陷入昏暗。
欧阳杉再醒过来就是医院里那白白的一片，也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没多大惊奇，转身看见趴在床边的洛之楠。
他慢吞吞爬了起来，捉了被子想要盖上去，不过太小，被子也拽不动，折腾了两下就把洛之楠惊醒了。
洛之楠醒过来连忙把手附在他额头上，感觉正常后松了一口气：“退了退了，吓死妈妈了，小孩儿可不能发烧...”
那时候欧阳杉没什么感觉，记下这句话后偏头，开口：“妈妈，和爸爸离婚算了，我跟你。”
欧阳海一进门听到以后差点跪在门口。
洛之楠反应了几秒哈哈大笑，指着欧阳海笑得眼泪要出来。
正是青年少时，两个人就算吵架也不会往离婚那想去，欧阳海连忙过来哄这个语出惊人的宝儿。
欧阳杉不解笑点，盯着外面发怔。
他家里也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有个天天爱玩游戏的老爸，有个带点暴脾气的老妈，隔一阵吵一次架，再莫名其妙的和好。
挺无聊的。
“再睡一会儿去爷爷家喽，想不想去？”洛之楠笑盈盈的说，欧阳杉想到那个满脸肃然冷冰冰的老人，不太想去，但还是点了点头。
欧阳海皱眉：“之楠...”
“你弟的男孩子和他差不多大吧？”洛之楠打断了欧阳海的话，偏头问道。
欧阳杉小口抿着温水，听着他们的话沉默。
心里是不想住的。
爷爷看妈妈的目光，就像外面的雪一样，好冷。
生辰吗...
要在本家住好久。
到时候自己回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掠而过，欧阳杉放下手里的杯子，只是偏头看着将暗的天空，听着父母说话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后来他却被骂了。
在洛之楠通红的眼睛和欧阳海的焦躁中，欧阳杉第一次有些退意。
“你怎么那么胆大？！”
“四岁的孩子敢一个人从本家跑回来！啊？欧阳杉！”
欧阳海最后那道声音震的他耳朵有些发鸣，欧阳杉摸着挨了打的胳膊，抿唇。
他不疼，但却被洛之楠眼框的红意灼得发涩。
欧阳杉生下之后就没有哭过，那天却在被子里眼睛雾了一晚上。
再之后就是平平淡淡，一晃几年。
欧阳海终于和那个老人闹翻了。
死板陈旧的家训和沉迷游戏的父亲，终于有了裂痕，他们远离了那个冰冰冷冷的本家，分了出去，从c市到了b市。
远离了奢华排面，平淡无奇。
欧阳杉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那个不成器的老爸总有各种办法让家里在笑语里度过，偶尔还会碰到那个吵的要命的堂哥，偶尔爸妈还会吵架，还有妈妈口中爸爸游戏的‘狐朋狗友’也会热闹的到家里，还有别人...
挺好。
“你再不回来，欧阳家就是我的了！”
“那个破游戏有什么意思！柳荣他们也跟着你...”
听到外面的吵闹，欧阳杉了然，那个小叔叔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他没有表情的换了只笔继续写着作业。
大人们的事，他又干预不了。
“小天，别闹了。”欧阳海有些无奈说道。
“你真得不回来了？”欧阳天问道，眼中带着不悦，欧阳海摇了摇头，颇有些释然，“有你在，我就不了。”
“你...”
声音戛然而止，渐渐模糊不清。
这时候的欧阳杉，感觉够了。
他的人生，在之后的之后，大抵就是个样子了？
却突然暴雨。
欧阳杉收了伞坐在教室，看着空格皱眉。
幼儿园的时候就有那些小女孩儿喜欢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塞在他的空格里。
直到现在，疲于应对。
这次却是个小小的镜子，他拿了起来，对这小东西有些兴趣，镜子背后歪歪扭扭的写的几个字，懒得去看，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抬手，手中的镜子却顺着滑落了下去，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欧阳杉看着破碎的镜子，心口却猛地抽痛了一下，莫名其妙。
外面电闪雷鸣，雨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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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雨歇，想要舍弃的姓氏
上课前老师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他脸上煞白：“欧阳杉同学，你父母...”
一种惧意从心里升起，那最后几个字他没有听切，只是慌忙的，无措的，一路赶去。
直到那抹刺眼的白出现眼前，他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
欧阳杉站在雨里，空然一片。
...
“车祸？死了四个...”
“一个车上有三个人，可惜了都那么年轻，还有个小孩儿。”
“那这个小孩儿是谁的？...”
“别说了，只留下他一个，真不知道是不是躲了一劫，怪可怜的。”
“...”
“小杉？”男人撑伞到了他面前，眼中哀痛，好像透过他能看到谁的影子。
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他那个老爸的幼年好友，柳荣...
又是这样，欧阳杉抬头，“无聊。”
过分了，这种无趣的游戏。
真是无药可救的父母。
他伸手，掀起白布的瞬间却被男人紧紧压住：“小杉...别看。”
只是好似有些冰冷的液体从脸颊划过，没有温度。
白布下面是一片沉寂的血红，模糊一片。
“小杉啊，妈妈带了你堂哥要回家了，要好好学习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洛之楠带着雀跃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欧阳杉捂着耳朵，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冰冷的一切，白布，三人。
荒唐而突然。
他想摸一下脸，却看到指尖上触目的一点血红。
鼻子发酸，欧阳杉想哭。
到底是个孩子，他突然想撕心裂肺的大哭，然而只是张口，没有半点声音。
哭给谁看？
再没了意义。
他，被丢下了
欧阳天猛地冲了进来，眼中全是血红：“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你们别骗我，我们家小桓呢？还有我哥，我哥！我嫂...”他的话突然顿住了，快步上前，手亦带着颤抖，沉寂，再之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周身的一切都被摒除了出去，祭礼、出殡、白丧，按部就班，直到一些人哭的再没有了力气。
欧阳杉只是看着，身处一片寂色。
那年，他六岁。
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那个小孩儿，真奇怪...”
“哎，以后就只能一个人了吧。”
“哪有父母葬礼上不哭的，多大了？”
“才六岁，懂什么啊。”
“也是，等过几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
那些话恍若毒咒。
他真的忘了，甚至想不起他们的音容。
最终也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却严重的车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