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兰晓得她家小姐意欲何为,应了声后立即朝着那两人追了过去。
那大夫人身边的婆子瞧见她这般,倒也没吭声,继续在前头带路,一路将人领去了大夫人那。
溪光跨入厅堂时,有些被这阵仗吓到了,这间房子中但凡她眼睛可见之处都堆满了绸缎布匹,器皿物件,上头都搁着喜字和红花,贴着墙还放了一口口漆光水亮的楠木箱子。
严氏正背着身子在看桌上搁着的头面首饰,转身见溪光来了,便招手让她到跟前来。“恒祥斋刚送来的首饰,你看看合不合心意。原本这些都应该提前了至少半年才来得及叫外头工匠打出精细的来。可眼下时间不够,我这匆匆忙忙的也只好让他们拿了铺子里最好的来顶上。自然是比不上画了图纸送去打造的精细,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溪光接过严氏递过来的钗子,是只分量极足的金簪子,上头缀了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这东西倒实在是值钱东西,做工也精良,可却不是什么时新的款。这种样式,大多是铺子里备了专做急生意的,的确是比不上重新画了图纸的精巧用心。
不过,溪光倒也不在意这些,扯了个淡淡的笑,开口道:“极好的。”
严氏这下心头略微松了两分,又拉着溪光看桌面上一盘一盘摆开来的首饰,“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喜欢的?”
“……或是还想再添什么,都只管同我说了就是。”
溪光摇了摇头,“一切听从大伯母的安排。”
“那再来看看这些胭脂水粉,这些是你成亲那日要用的,你瞧瞧颜色正不正的。旁的这些我都还能替你拿拿注意,这东西还得你自己看了决定才好。”严氏伸手拿了最当中那一只绛红色描金瓷瓶,“听说这是外头新出的敷面儿的东西,紧俏的很,你看看可用得上。”
严氏瞧见这瓷瓶上头有红绸裹着的木塞,顺势就将之拔开了。正当她要的递过去时候的,忽然皱了眉,“怎么这味儿有些怪?”因稀奇她就将这东西往自己鼻子前移了移,哪只另一只手拿着的那塞子上滴下的水珠子正落在了她拿瓶的那手上。
“啊!”严氏陡然惊呼了一声,那只拿在手上的瓶子也跌落在了地上。
那不过一只瓷瓶,当即被摔了个四分五裂,里头的液体也全都溅撒了出来。
溪光此刻同严氏离得并不远,只听伴着几声“嘶啦嘶啦”的声响,她小腿几处当即传来一阵刺痛。而那边的严氏,更是痛呼了几声往后退。刚才这瓶子当中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能敷面的东西,被它沾了的东西都仿佛是被侵蚀了一般。溪光和严氏的裙摆好几处都被直接烫出了黑漆漆的洞。
倘若是拿这东西涂在脸上,只怕整张脸都要被毁了。
丫鬟婆子见状立即上前,严氏忍着疼咬牙:“快去查清楚这东西的来源,一干人等都带来给我亲自问话!”比起溪光,她溅到的那溶液更多些,不过还是当张罗了溪光这般:“还不速速去请了大夫来瞧三小姐!”
“怎么样?疼得厉害不厉害?”
溪光拧眉不语,疼自然是疼的,可她眼下更心急寻思不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毒的要害她?若不是刚才大夫人误打误撞,这瓶东西只怕就真要到她妆台上去了。过两日就是她成亲的日子,竟有人……要在成亲当日毁了她的脸!
严氏见溪光脸色发青,便以为她是被这事也吓住了,忙招了人将之送了回去。
海棠春坞那群丫鬟见主子是好端端出去的,这时却被四五人簇拥着扶回来的,各个跟着焦急。溪光很不想这事闹大了传至老夫人那去,只不过是腿上被那东西溅到腐蚀了些许,不必这样大惊大嚷。因此还没进门就朝着她院里的管事几个丫鬟道:“不必声张,没什么大事。”
不一会,大夫就过来替宁家这位三小姐瞧了伤,只是男女有别,最后给溪光上药的是盼兰。
盼兰一面上着药,一面手不自觉地的抖着,“那东西怎么这样厉害?小姐往后腿上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好?”
“无妨。”溪光看着她腿上那一点点被灼烧的伤处,有些是直接破了皮肤直接伤到血肉了的。在完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穿着衣裳无人瞧见。”
“怎么会无人瞧见!”盼兰脱口回道,在溪光询问的目光下支支吾吾道:“小姐要是成了亲,姑爷会看见的!”
溪光显然是将这遭给忘记了,“额……”她一时竟觉得有些难接这话,转了个话题问:“大夫人那将这事查得怎么样了?”
盼兰早就让人去打探了,可无甚进展,只得是摇了摇头,“不知哪个这么狠毒!竟想出了这样的阴招。”
从出事到现在,溪光也没思付出来,宁栀眼下还被关着,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了。除却她之外,那还有什么人?到了夜里头,溪光睡得并不踏实,今日的事情给她提了个警醒,背后还有个人正要伺机伤害她。
忽然……
溪光心中顿时一紧,她察觉此刻自己身后恍若正站了一人在盯着自己!
什么人?
难道是白日里那个要下毒陷害她的不成?
溪光紧张到了极致,思付着她若是呼救有几成把握。正当她心思慌乱之时,她床前站着的那人忽然开了口:“醒着?”
“……!”
溪光听见这声音,悬着的心瞬时落了回去,当即就从床上坐起了身,对着那人怒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这人不是旁个,正是裴溯,他刚才一张口,她就当即认出了他的声音来。
“抱歉。”这回裴溯倒是很干脆利落的道了歉,声音温和低敛。
也不知怎么的,这么一句话就当即抚平了溪光刚才的炸毛,想到他若无事也不会这般来找自己,瞬间便将先前的气给消了。她刚要问裴溯为何事来的时,却见他将她床前的一盏灯给点亮了起来。光晕一下子将小半个屋子都照亮堂堂的了。
溪光被他这行为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要被人发现的!”难保外头没有起身如厕的丫鬟婆子,皆是看到窗户上投了个男子的影子,她也数不清楚。这么想着,溪光就过去吹蜡烛,可这却让裴溯一把握住了手。
“怕什么?”
【下】
溪光看他嘴角噙着的笑里似乎透着一股戏谑,顿时就心生了几分气恼,“谁叫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到我屋中来的?”
“你我这几日就成亲了。”裴溯好心提醒。
溪光语噎,抬眸瞪着面前这人的时候,很有几分娇态,撇着嘴说道:“那也不成!”有些时候,她为了不落裴溯下风,为人处世能端正到令人发指。就好比现在,她一本正经的指责裴溯:“坏我闺名清誉。”
裴溯被她这模样逗笑,目光在溪光受伤的小腿那地方扫了一眼,“看来伤的不算太重。”
一码事归一码事,旁人面前溪光自然是要逞强说不碍事的,可裴溯一开始便是这样的说辞,倒是促使她不高兴了。“哼,怎么不重了?都见血肉了!”这是事实,溪光强调起来格外认真。真的很疼的,根本就不是裴溯口中的所说“不算太重”。
“让我看看……”裴溯忽然低下声,靠近了床边。
溪光应着他的话倒也没有多想就将那只受了伤的脚从被子当中伸了出来,她是打算让裴溯见识见识她伤口有多可怕的。可等抓着裤管往上扯的时候,她骤然停住了,又将腿塞回了被子当中。非但如此,溪光还一脸警惕的望着裴溯:“不给你看。”
喏,这就是溪光不合时宜的矜持。
而裴溯这次却不同她磨蹭,十分强势的坐在了她床边,直接伸手去她的被子里抓住了溪光的脚脖子。
溪光惊了一跳,下意识的要将自己的脚往里面躲,可她那点猫儿似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裴溯。不过只挣扎了两下,溪光受伤的腿就被抓出了被子外头。
“裴溯!你快松开!”溪光咬牙威胁,脸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裴溯早已经将她的裤管朝上挽了,这时望着上面大大小小被灼烧出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
皱眉头?溪光一颗心提在了嗓子口,见裴溯竟是这么个沉默不语的状态,不自觉就想起了同盼兰说的话。原本伤在腿上,溪光并不是十分在意,不过盼兰刚才可是提醒了她,将来裴溯会看到。这下可好了,哪里用等到成亲后,现在裴溯就已经看到了。
他难道是嫌弃丑不成?
“我带了药来。”说罢,他便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小盒药膏,单手开了取出些许,动作轻柔的覆在了溪光腿上。
裴溯又怎么会看不成这伤口极深,自己下手也就格外轻柔,饶是这样身边那人还时不时的抽着凉气,娇声娇气的让他动作再轻些。
“要不是被误打误撞的摔了,这东西只怕是要毁了我整张脸了。”即便是到了现在,溪光心中也忍不住藏着几分心有余悸。“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唔,这药膏涂上去倒是清清凉凉,十分舒服的……怎么你们家有这么多奇效的药?”
裴溯听她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半晌,抬起眼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