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光……!”宁栀咬牙仇视,倘若此刻眼神能杀人,只怕她已经将面前动手打她的此人给碎尸万段了。
在场宁府中人哪个不知宁栀平素的做派,见她接连被打了两个巴掌,都料想不会就这么了事。这会子,只怕就要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了。
而透过红纱盖头,溪光隐约能看到前头那人的轮廓。这样怨恨,她根本半分都不畏惧。甚至是,此刻溪光身上的盛怒和煞气更加显出了咄咄逼人的势头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宁栀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击,这位宁家三小姐便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此刻,她将抓着宁栀手腕的那手往前一送,反手一记扬掌直接将这人给扇得跌坐在了地上。
“宁栀,你给我听清楚了。今日倘若你胆敢再说半个对祖母不尊不敬的字来,我立即撕烂了你的嘴!”溪光上前半步,居高而下俯视着地上狼狈而又双眸怨毒的少女。
这一声,分明声量并不大,可众人却觉得从这身着嫁衣的这位宁家五小姐身上,满是杀气。清风徐徐吹过,将红色的裙摆吹得来回摆动,她就这么屹立不动,透着冷峭。
“……你!”宁栀莫名觉得恐惧,握紧了拳头,半晌也只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来。
而此刻,却有另外一人低声嗤笑了声,“没用东西。”在场除了函真公主,再无一人会这时候出声的了。“怎么,宁溪光你是在威胁吗?当着本公主的面,你也敢这般放肆?”
许思娇同这位宁家三小姐的新仇旧恨也不少,今日既又函真公主在前头坐镇,她早就是额跃跃欲试了。“自然府上五小姐都证明了宁老夫人已经过世,你们再拦着……更是显得心虚。公主既然要查问,谁都拦不住!”她侧过头,对着之前那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公主清了道出来!”
宫女得力立即上前,仗着手脚功夫,当即就将盼兰连带着溪光二人拖着往旁边去。此刻无人胆敢上前来帮忙,光凭着她二人还真是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
溪光心内怒火如炽,伸手拔下红盖头的金簪子……
此刻正当混乱,这宫女又要同盼兰纠缠,还未留神就被猛的发现自己脖颈间抵了一只簪子,当即停了下来。
函真公主只看见自己宫女没动作了,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当即喝道:“不准停!”
可这宫女现在是命在旁人手上,哪里还能听得了她主子的命令。非但没有照着函真公主的话来做,更是被穿着红嫁衣的新娘逼得一步步倒退。
“废物!”函真公主骄纵跋扈,今日本就为了寻事而来,却没想到自己特地带出宫来的人如此不堪一击,当即怒火上涌。她三两步跨上前,在那宫女背后将人往前狠狠往前推去,恶声喝道:“不许给本公主后退!”
函真公主的这一动作,谁都始料不及。只见那宫女身子重重一顿,喉中发出一声低吟,紧接就往地上瘫倒了下去。
“啊——”函真公主惊呼着往后退,她目光所及瞧见自己这宫女头下已然淌出了一汪鲜艳夺目的血来。待她反应过来,当即指着对面站着的溪光责问道:“是你!”
“你居然敢对本公主的人下毒手!”
溪光站着那,一席红衣猎猎,这时候谁都瞧不清楚她红盖头下是怎么样的神情。可饶是这样不卑不亢的站着,就已然让人觉得有种罕见的镇定。
而站在她身侧的盼兰,方才也只瞥见了一星半眼,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口了。这要是真的……这要是她家小姐刚才金簪入了这宫女的脖颈致她而死,纵然也有函真公主的缘故在里头,可只怕并不是这样容易就能将事儿给说清楚了的。
在场人人都不敢出声,谁人不知这时出了命案非同小可。
许思娇不禁抚掌,对着溪光一步步靠近,言语神色颇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看来,今日非但你非但成不了亲,还要抓去下狱了。”
第88章
“下狱”这二字一出, 让现在在近处的盼兰陡然打了个激灵,她双眼直直的盯着地上一滩血迹愣神。不过片刻之后,又猛的上前挡在了溪光面前,“不关小姐的事!”
“呵, 你想冒名顶罪?”许思娇皱着眉头, “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可全都看见了!”她转向那穿着嫁衣的少女, 咬牙冷笑:“宁溪光, 你逃不掉了!”
“不是!刚才是我刺伤了她,不是我家小姐!”盼兰依旧激动的争辩。
这话刚落地, 询讯而来的宁相爷和大老爷、三老爷纷纷入了院子。
函真公主平素不闻朝堂事, 因为对这位历经几朝的老相爷并不十分尊重,只视他是宁溪光的祖父, 自然言语态度就十分的傲慢和敌意。“你来得正好,宁溪光刚才……可是犯下了血案,那底下躺着的, 便是本公主贴身使唤的宫女。”
这刚才的几人只听传话的人说是上房这出了事,又怎么会料到如此严重,往那地上一看,各个脸色都变化了。今日本一桩好端端的婚事,到头来却闹出了命案。
而溪光却在此刻忽然“噗嗤”一笑,“杀人?人都还没死,何来的杀人一说?我不过是替公主教训了个不知规矩分寸的丫头,如何担得起‘血案’二字?”
函真公主皱眉, 对这番话持着深深的怀疑似得。而许思娇则几乎都要跳了起来,“还想狡辩!怎么没死?这人明明……”她正指着地上的人,却因瞧见那人忽然动弹了一下而戛然止了声音,一脸惊异又举棋不定的回视着身侧的函真公主。
“不过是受了些伤,此刻救治定是与性命无碍。”
刚才那会的确惊险异常,倘若不是溪光反应快将那簪子顶端尖锐斜了斜,只怕这宫女当真就要被函真公主推着撞上这簪子。万幸,这不过是贴着她的脖颈擦过,理应不至于要了性命。
躺在地上刚才一动不动的宫女,此时好像是应了声一样动弹了两下,喉咙里像是有血沫堵着一样,咳嗽了数声。
宁相立即道:“来人,还不将这宫女带着带下去医治。”
“慢着!”函真公主开口打断,她走过去缓缓的蹲在了那宫女面前,抬起手在她鼻息前探了探,“宁溪光,人虽未死,可你这伤人的罪责……一定逃不掉!何况,此刻虽然还未断气,可到底救不救得活,还得两说。”
“公主同她废什么话!宁溪光这样胆大包天,竟然当着你的面行凶,现在应当立即抓了此人定罪受罚。”许思娇在一旁怂恿唆摆。她说这番话,显然是没有仔细估量眼下情况,仗着一腔怨怒而已。
这会子,当着宁府上上下下的面,委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优势可言,而函真公主却是比她更认清楚了这一点。
宁相眯了眯眼,倒是不慌不乱,他冷眼看了这么多年的朝堂风云,又岂会真将这区区骄横的公主放在眼中。此时只是不疾不徐的恭声道:“这儿乱得很,还请公主去前头花厅喝茶休息。”
溪光略听得她祖父如此说话,松了口气,知道有他在再不用自己勉励在这支撑了。许是之前拳头握得太过紧了,直到了这一刻,她才有些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的痛感,竟是之前她不知不觉当中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肌肤当中去了。
实际上,溪光并不是头一次的面对函真公主,不论她碰到何人都不至于会像刚才那样失了理智,心中慌乱到竟那拿出了根簪子出来抵着那宫女。
她的确是慌了神……她几人说的关于老夫人的那些话,就好像似乎深深烙印在了溪光的脑海当中,不断在她心底嘶吼呐喊。甚至是,有些动摇了她最开始坚定的心。
溪光心思才刚略微回笼,就听见函真公主笑了几声,这笑声中仍然带着冷意:“好,既然是老相爷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这宫女的事,亦是可以改日在议。不过,今日我专程替皇祖母来探问的宁老夫人,倘若见不着怕是回去了不好交代。”
一面说着话,函真公主一面缓缓站起了身,斜着眼侧视着宁相爷。
宁相低眉回:“等拙襟病愈之后,便亲自入宫拜谢太后。”
有宁老相爷在前头顶着函真公主的压力,溪光理当舒心不少,可这时候,她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越来越冰凉了。宁老相爷强硬的态度,似乎愈发暗示了一种可能……
不可能。
溪光深吸了口气,想要将这个荒诞的念头从自己脑海当中驱逐出去,然而却一道从眼前闪过的黑影给打断了。等她仔细去看,只见是竟是许思娇冲向了老夫人的上房。溪光心内“咯噔”一声,可这时候再要去阻拦委实已来不及了——许思娇的身影已经进了上房。
也不知为何,这会的溪光居然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老相爷,她祖父脸色低沉,比起之前好似更多了一重冰冷彻骨。他转过身,对着函真公主皱眉冷声问道:“公主今日,是专程来搅合婚礼的吗?”
“本公主几时有过这样的心思……”
“是么?皇妹。”一道男子的声音从远处靠近,疏漠的打断了函真公主此刻的骄矜和傲慢。来的并不是旁个,正是四皇子萧烆,此刻带了一行太监侍卫负手而来,气度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