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远处几匹马飞驰而来,是虎贲军的夜不收。可为首的李雄飞竟是没看见立在江边的管平波,径直从她跟前掠过,直冲飞水城内而去!管平波心中一突,竹哨顷刻间响起,二长一短后,城中所有的哨塔齐齐吹响了竹哨,尖锐的竹哨声连绵不绝,正是虎贲军内通行的警报!
张金培二话不说就朝城中跑去,管平波沉声道:“列队!”
沈飞龙一个激灵,立刻找到旗鼓手,连同几个把总,一齐指挥着战兵。管平波直管的中军,纪律了得,须臾间便回过神,战兵找伍长,伍长找队长,队长找旗队长……不多时就横平竖直的站成了一个个的小方阵,皆手执兵器,神情肃穆,好似立刻就能提刀作战一般,把李恩会看的惊骇不已。
竹哨不停不歇的响,张金培带着李雄飞冲至管平波跟前,气喘吁吁的道:“将军,朝廷军已入涟水,不出半日即可抵达飞水!石游击已在城中组织百姓,预备撤离。”
管平波干净利落的道:“同时通知各村寨,撤!”
张金培道:“将军请速回营,勿叫百姓拦住了北矿营兄弟的道路。”
管平波点点头,对沈飞龙道:“回营!”
北矿营的旗鼓手立刻打起了旗语,虎贲军急行回营。管平波必须回去防守,李恩会等人便扔到了暂时调过来的梅州营游击石茂勋手中。
管平波一行才消失在视野,城门口就涌出了成群结队的百姓。他们背着行囊,拖家带口,沿着方才管平波走过的路,奋力的向山上走去。而短发异服的战兵,拿着奇怪的铜制家伙,对着人群喊:“不要慌!不要慌!敌军离我们还有半日路程!按着前日演习的,一里一里的走!”
“里长注意清点人数!”
“注意脚下,别踩着孩子!”
“小孩子放篓子里,大孩子牵着走!”
李恩会浑浑噩噩的混在人群中,他们一行俘虏,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可众人都急着避祸,没人有兴趣深究。有人问了几句,见他们都不肯说话,也就罢了。李恩会等人被驱赶着,随着人流上山。百姓闹哄哄的,间或夹杂着争吵,但很快就会被战兵的声音压下去。忽然间,人群中传来小孩的哭声。一个汉子挑着担子,一边担子里是家什,一边是个不足三岁的娃娃。他暴躁的踢着地上那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哇哇大哭,就是不肯起来。
又有几个固执的老人,不情不愿的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哪里就真能打来了?母老虎不是能打的很么?也怕起事来?”
还有读书人扶着头上的方巾,不知道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见前方有事,皆停下来看热闹。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着急逃命的恨不能替人把孩子提起来,那踢孩子的父亲偏不许人碰他儿子,本就是要紧时刻,焦虑下,两拨人带围观群众,立刻就哇啦哇啦的吵做一团。
战兵爆喝一声:“闭嘴!别吵!”
虎贲军的战兵决计不许打百姓,可一城里百姓哪能个个都是好的?遇着胡搅蛮缠的,战兵不敢犯军规,就挑唆后勤的女人们去打。女人打架,管平波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的。便是后勤女眷,也经过训练,单打独斗赢不了,她们就成群结队的出门,飞水城内无人敢惹。
有了这一桩在,虎贲军的威严十足,人群霎时安静下来,那战兵走到事发点,问道:“什么情况?”
孩子抽噎着道:“扭着脚,走不动了。”
李恩会听不懂孩子的话,猜测可能是受了伤。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又让他再次惊呆。只听那战兵问明了孩子的名字、住址,一把将孩子抱起,安抚人群,继续赶路。山路陡峭,即便是虎贲军扩了路,依旧难走。期间不住有颤颤巍巍的老人掉队,但很快就有战兵蹲下背起。战兵的汗水一颗颗落在土地上,老人湿润着眼,用袖子替他擦着汗。
李恩会看的汗毛直立。这是怎样的军人?他们又要带着百姓去什么地方?
很快,李恩会知道了答案。他们被带去了一处山谷,谷中碧绿的屋舍连城一片。战兵们一路维持秩序,声音已有些沙哑。依旧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跟着里长!快速安顿!敌人已经很近了!不要耽误时间!”
演习成绩斐然,虽远远比不得战兵的素质,却是两三个时辰内,所有人都进了屋。这时虎贲军才有空搭理李恩会。一个穿着深蓝色棉布衣裳的人走到跟前道:“你是李恩会吧?我是梅州营游击石茂勋,你不跟百姓一处,跟我们走吧。”
不待李恩会回答,石茂勋又大喊:“后头的人消灭痕迹,别叫朝廷的狗贼寻到了百姓!”
不远处答应了一声:“知道!有夜不收帮忙伪装!”
又有一人跑来,行了个军礼道:“报告游击,点数完毕,百姓应到三千七百八十四人,实到三千七百八十四人。其中三人路上崴脚,二十四人风寒挪至卫生所,等军医前来救治。请指示!”
石茂勋道:“各路口守好,但有情况,火箭报信!”
“是!”
安顿好百姓,石茂勋才带着李恩会赶路。行了一小段,石茂勋见方坚已经累的气喘如牛,便命人把他的镣铐解开,又把方墨拆出来,背到背上。方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战兵的脚步陡然加快。李恩会缠着镣铐,跟的好不吃力。饶是他与亲卫体能绝佳,行到北矿营时,也累得跌倒在地。绳子被人拉起,眼前都是晃动的战兵,李恩会晕晕乎乎的被带入了一条隧道,七拐八扭的路,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头,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是监牢。
果不其然,走到底部,是一个个铁质的囚笼。意外的是高处开了几扇大窗,牢内半点不觉得昏暗。令人发指的是,铁笼内居然比他们的军营还干净!李恩会已经被震惊的木了,乖乖的被关进铁笼,对面是方坚,隔壁他的亲卫。方墨并没有被关进笼子,而是被放在外头的木凳上,看守的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个鸡蛋,塞到了他手中。
天渐渐暗了,李恩会等人得了一餐不错的晚饭,方墨更是被带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只因长了虱子,被剃了个光头。他带回了一包糖,给认识的人每个人分了一块。
李恩会:“……”
方墨本不多话,但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还是解释了一句:“他们说要打仗了,过几日再送我去上学。糖是一个带着很多孩子的姨给的。叫我不要怕,待会她给我送铺盖过来。”
方坚也:“……”总觉得落入的不是贼窝啊!扭了扭脖子,冲李恩会喊道,“喂!李将军,你那便宜嫂嫂到底什么来头啊?”
李恩会没好气的道:“便宜你大爷!闭嘴睡你的吧!”
方坚只得讪讪的缩在角落里睡了。
孔彰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飞水。然而资水两侧却是安静如鬼城!夜幕降临,两侧不见半点灯火。孔彰心生警觉,不敢下船,留下巡夜的人,分批休息,待明日再探。
孔彰不玩夜袭,管平波也大大松了口气。如何诱捕孔彰,她心中早有谋划。翻出好些明瓦的灯笼,沿途埋伏。又打着火把,在河边的瀑布处架设工具。水声哗啦哗啦,管平波摸着下巴想,夏季的丰水期,应该够使了吧?
虎贲军上下折腾了一宿,天麻麻亮时才准备完毕。同时,孔彰也睁开了眼,走到船头,看见阳光照射在青翠的山林间,显得异常的安宁。李恩会,你还活着么?
第123章 又见&落网&噩耗
第61章 又见
潭州四散的兵丁无处可逃, 慢慢的汇聚在了雁州,但李恩会再没了音讯。孔彰抿着嘴,窦家比想象的难缠。朝廷的锦衣卫收集的信息, 能用的太少了。就如这飞水城, 仅仅知道守军是窦家的母老虎, 别的一概不知。为这般千疮百孔的朝廷效命, 孔彰也是憋屈之极。
先靠岸,探子沿着不大的飞水城绕了两圈,连只鸡都没瞧见!再查周边,有一条路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与牛马粪便。十几个人摸索着前进, 路口有三座奇怪的铁丝网, 一前两后, 不知做什么使。铁丝网上有尖刺,但网与网之间亦有不小的缝隙, 够三个人并排走过。轻巧的穿了过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皆不见人影。突然!山林中听见一声突兀的鸟鸣, 两侧山间的箭羽就朝他们袭来,三五个人顿时倒地!捂着伤口, 哀鸣不止。
几个探子惊的连连后退, 再往前冲, 又有二人中箭,便再不敢向前。死了的人管不了,剩下的人拖着伤员, 回到了船上。孔彰又派出第二批探路,依旧无功而返。如此来回试探了一整日,孔彰硬是半点门路都没摸着!
不安的休息了一夜,次日再使人探路,手下却是磨起了洋工。孔彰只得下船,亲自在附近查探了一回。山路陡峭,如果派步兵打头,万一被惊吓至崩溃,滚落的人很有可能把骑兵都砸下山。山中若有意外,能稳住阵脚的还得是他的旧部。李恩会生死未知,潭州后路断绝,只有雁州勉力支撑,孔彰攥了攥拳头,他无路可选了!
把朝廷派给他的军队留在飞水城内做接应,孔彰身着重甲,跨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阿速卫旧部纷纷跨上坐骑,坐骑边上,跟着的是他们的战马。重骑兵甲胄太沉,对马匹是巨大的负担。尽可能减少战马的体力损耗,上了战场,才有战力。孔彰失望的看了飞水城内的将兵们一眼,带着自己的一千旧部,两千战马,往传说中的北矿营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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