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立马派出了最精湛的医疗队伍, 第一时间来到太极宫为吕皇诊脉。经太医们一番查探, 最后得出, 陛下乃暑热引起的内感失调, 为卫气不固,外邪乘虚侵入所致。并开出了清暑、祛湿、解表的药方。
按说区区暑热引起的感冒并不是大毛病, 可是吕皇却在床上躺了许多天都动不得身, 只觉满身盗汗,头晕目旋,恶心呕吐,耳鸣不止。唤来太医们继续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吕皇震怒, 指着太医令的鼻子痛骂, 朕养你们这帮庸医简直是浪费粮食, 区区一个头晕都治不好,要是朕真有什么大事,你们莫不是就这样任由朕在痛苦中驾鹤西去!
太医令吓得哆嗦着叩拜不止, 嘟囔了老半天,最后建议吕皇:
这眩晕病因一般由以下原因引起,第一,生活起居规律紊乱,如过度地……呃……熬夜,不知节制。第二,工作压力大,情志失调,肝火上炎。第三,年老体衰,肾精不足,无以荣养脑髓。第四,身体上有出血的状况,如吐血、便血或女子崩漏下血,产后失血等导致气血不能上荣头面。以上四类因素皆会消耗人的能量与物质,造成阴虚,或阳虚,或气血两虚的状况,从而气血不荣于头,故而眩晕。
太医令望着急火攻心的吕皇怯怯地及时补充:陛下正值盛年,这第三类原因可以排除,陛下身上也无出血,所以第四类原因也能排除。唯有第一第二类原因,还望陛下尽量约束自己,加以克制。
陛下国事繁忙,还需调节情志,戒怒戒躁。下官建议陛下规律作息,夜间亥时之前务必入眠,早间寅时最好晨起,近些日子最好摒弃身边无关人等,精心养身,调养肾精……
年逾六旬的老太医令抖着头顶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斟酌了老半天,言辞恳切地向吕皇提出了以上告诫。
琬儿立在一旁,听着老先生劝谏吕皇节制房事,只觉尴尬无比,可这吕之倒是无所谓,她眯着眼听老先生抖索着念完唱词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们老头子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这些说辞,退下吧,退下吧,早些把药开过来,朕也好早些服用了。
说完这些话后,原本靠坐床头的吕皇开始疲懒地往被窝里缩,琬儿正要上前相帮,唐氏两兄弟闪电般冲上前,一个托肩,一个搂腰,小心翼翼地将吕皇重又放进了被窝。
琬儿缩回了已经上前一步的脚,她听见吕皇倦怠地吩咐:“文儿、武儿莫走,宫女们伺候得不舒服,朕就喜欢你们哥俩陪着朕。莫要听那老学究胡诌,朕让你们留下,你们便留下!”
琬儿摇头:得!合着太医令那般说辞反倒惹得吕皇更加依赖二唐了……
……
吕皇病倒,苏琬儿彻底不能再与吕吉山幽会了,因为吕之将她唤入了太极宫住宿:
吕皇身体不爽利,加上朝中诸臣工对二唐意见颇大,太医看诊那日再听得太医那么一“劝诫”,竟激得吕皇满腹蒸腾起对二唐的怜悯与疼惜。趁着自己生病,吕皇将宫女、黄门统统赶出了自己的寝殿,让大家都去外殿值守,自己身边只留了唐氏两兄弟陪护。苏琬儿作为吕之的“政令之手”也住进了太极宫,方便让吕之对外通传圣旨与口谕。
吕吉山甚是警觉,他来到太极宫外殿,寻得琬儿,待摒退左右,他小心翼翼地瞟向琬儿。
“琬儿,陛下可是妥帖?”
“你这是何意?陛下有两位唐大人照看着,好着呢。”
“唔……”吕吉山颔首,双目炯炯盯着苏琬儿的脸,像一头闪着精光的狼。
“我的意思是……琬儿,你可以随时转告与我唐家兄弟的一举一动吗?”
琬儿面无表情,心中却咯噔一声,她直直看进吕吉山的眼睛,“吉山觉得二唐不适合照顾陛下?”
“哈!不!”吕吉山急忙摆手,满脸讪讪的笑。
“陛下离不开两位唐大人,吉山怎敢对陛下的私生活随意置喙。只是……琬儿,你知道的,陛下毕竟只是女流之辈,唐家两兄弟都五大三粗的男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对咱江山社稷的稳固可是大不利的呀……。”
琬儿沉默了,她明白吕吉山的意思,其实苏琬儿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她知道唐家两兄弟心里装着什么,他们会在那深幽静谧的太极宫内将吕皇变成自己招摇撞骗的旗幡。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所有篡权者最喜爱并最好使的手段。只是琬儿很意外,原本应该作为局外人的吕吉山,在今生,为何对吕皇如此关注。
“吉山想让琬儿监视唐家兄弟?”
“是的。”
“可是琬儿又能做什么呢?唐家兄弟是男人,若是他们真的对陛下不利,琬儿也无能为力。”
见苏婉儿如此配合,吕吉山信心大增,他热切地回话,“琬儿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用来告诉吉山即可,吉山在太极宫右后门外的霜云殿等你。”
……
苏琬儿答应了吕吉山的请求,她对吕吉山越来越好奇了。说他对吕之忠心耿耿,担心吕皇安危,眼下看来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琬儿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吕吉山想在接下来的这段大乱斗中浑水摸大鱼。
作为李家忠实的追随者,琬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吕吉山似乎日渐踏入了一个越来越尴尬又清晰的角斗场,角斗的双方便是她自己与吕吉山。
狩猎者爱上了自己企图肆意玩弄的猎物,并让猎物登堂入室,与自己并驾齐驱展开角逐,这是自己今生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琬儿很焦虑,虽然目前还不到她最后抉择的时候,但是她已经非常清晰的可以预见到自己那无比尴尬的未来。
……
这一日下午,苏琬儿入太极殿向吕皇递交东突厥王递交来的国书时,她看见唐照文一脸严肃地立在吕皇房间内,阴测测地盯着自己不错眼。琬儿扫了一眼吕后的凤榻,榻上只有空瘪瘪的被子,竟然没有人!
琬儿的心突然狂甩起来,她正要开口询问吕皇到哪里去了,身侧屏风后的偏殿内传来哗哗水声。内里传来吕皇慵懒的声音,“琬儿来了?”
原来在沐浴。
琬儿胸口一松,终于放下心来,躬身冲着屏风禀报,“是的,陛下,东突厥王送来国书,要……要与我朝结为姻亲……”
“放肆!”
屏风后水声猛涨,苏琬儿能想象吕皇坐在澡盆里挥手,激打得水花四溅的场景。
“区区蛮夷,有何面目能求娶我泱泱天朝公主?那颉利单于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陛下放宽心,太医令大人不是说过了嘛?要陛下调节情志,戒怒戒躁,太医令大人的劝诫犹在耳畔,陛下便又要肆意而为了?若是气坏了龙体,咱哥儿俩怕是得给人拉去大明宫门前枭首示众了……”
吕皇的怒气还没发出来完,便被另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给截住了,那是唐照武。
“呔!武儿瞎说什么呢?有朕在,谁敢枭你们哥儿俩?行了!来,扶朕出去,今儿个武儿也替朕按摩得够久了,朕被你伺候得舒泰,这会儿啊,也气不起来了。”
一阵哗啦啦水响,不等琬儿利索地转过身去,打着赤膊的唐照武便横抱着赤裸裸的吕皇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唐照文赶紧上前,示意自己的兄弟把吕皇抱到墙边的锦垫上,那里铺了一块洁白的棉布,是他提前预备好给吕皇擦身子的。
两个大男人当着琬儿的面替不着一缕的吕皇忙前忙后,苏琬儿只能默默地低头选择非礼勿视。
吕皇不以为忤,她舒展了身子任由唐照武将自己平放在洁白的棉布上,胸口那软塌塌的两团自然垂坠到她的腋窝下,像两个空荡荡的麻袋。
唐照武开始替吕皇擦身子,折腾得吕皇胸口的两个“袋子”颠来倒去的甩,她惬意地把手轻轻放在奋力替自己擦拭胸口的,肌肉虬结又光滑如玉的胳膊上,感受着身旁这名男子忙碌中的温柔。
“说吧,颉利单于瞧上李家的哪位公主了?”
“呃……颉利单于不是给自己求娶,他是为他的大皇子求娶……求娶的是……安嘉郡主。”
“嗯?”
唐照武灵巧的手捏着雪白的棉帕,将吕皇那苍白又松弛的身躯揉捏得像只耷拉无力的破布娃娃。那熟练的翻转腾挪间,在年轻气盛的唐照武手下,吕皇苍老无力的身体让人觉得她已经不再是那抬眼间叱咤风云,挥手间翻云覆雨的天之骄女。
琬儿呆呆地望着唐照武炫目又利落的动作开始魂飞天外,吕皇眯缝起眼也不知听见琬儿说的话没,反倒是忙碌不停的唐照武开口了:
“我说陛下,安嘉郡主是您的孙女,定然不能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那东突厥可是厉害得紧啊,你说要不咱从后宫给他随便送一个公主去吧?”
苍老的吕皇依然眯着眼,看不出喜怒,唐照武说完之后听不见回应,便掉转头来轻声唤她,“陛下……”
吕皇眉头紧蹙,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抓紧唐照武的胳膊,“武儿别动,你揉得朕头晕,快给朕拿熏香来。”
唐氏两兄弟如临大敌,一个立马寻来薄毯将吕皇裹起,另一个则闪电般奔向后殿寻那什么太医令从没提起过名字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