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琬儿再一次将吕吉山放置在了自己心房以外的位置:吕吉山,同他们吕家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会变成向李家帝王表忠心的人肉阶梯,染红李家朝臣冠缨的人血染料,被所有李氏朝臣各种明争暗抢。
同所有李家子孙及李氏朝臣一样,苏琬儿保持了自己对吕氏一派的一贯心理抵制态度。在她重生后的眼里,她提前预判到了吕吉山是自己的猎物,自己的棋子。所以琬儿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只是想继续看着吕吉山,不要他坏了李韧的未来。
吕吉山的权势,她完全不需要——她有吕皇,有李砚,以后还会有李韧。她会风光地走完这重来的一生,而吕吉山则会沿着阎王爷早已安排好给他的轨迹,很快走完这一辈子。
鉴于吕吉山对自己一腔热情,自己或许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将他救下来,置一所隐秘的宅子,将吕吉山藏在里面……
琬儿不大能确定未来落败的吕吉山会不会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心安理得地做自己的“外室”,但苏琬儿能肯定的是,昨晚的经历必定会改变吕吉山对二人关系的自我认知,并对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这会给她带来困扰,所以她今天是专门留下来给他上这趟政治理论课的。
吕吉山破天荒地没有因为琬儿这番无情的话炸毛,他只定定地看进琬儿那双冷静的眼睛:
“合作?你干嘛将我俩的关系说得如此不堪?吉山是想让你帮助我,但并不只是想利用你当我的耳目,你帮助了我,也等于帮了你自己啊!吉山心悦你,想将你揽在心口一辈子,我会对你好的,琬儿,你要相信我,吉山有能力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琬儿并不认为帮助你就能帮助我自己,陛下需要我,我完全没有必要帮助除了陛下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那么你是认为我吕吉山堂堂一品大员,非得要靠你这女人的庇护才能干得下去咯?”
涉及到否定吕吉山人格及能力的话题总是能成功踩到他的猫尾巴。
“……”
琬儿扶额,抬手止住了吕吉山的话,“太尉大人,咱们不必互相拆台,你回顾一下咱们的过往,从编撰史集开始,咱们的合作总是能给你带来锦上的鲜花,给我带来合理的方便与安全,不是吗?”
吕吉山盯着琬儿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的,我替你掩过包庇杜宇桥的罪,从劫匪手上救过你的命。你做我的教习,教会我许多东西。”
“所以咯,你知道吗?咱们是可以合作下去的,那不是爱,是交易,我们身体的交易也只是为了换取你我各自朝堂上更大的利益。”
吕吉山沉默了,这女人果真是铁石做的心肠吗?漫天的无力与失落感包围住了他,她同上一世一样,把自己当作了她的棋子,她的砝码。如果只是因为利益才结合在一起,那么她很快也会因为利益而再次出卖自己。
于是他站起了身,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琬儿:
“那么……好!琬儿,为了交易,你能当好耳目这个角色吗?”
“能。只是我得知晓你的目的,才能按你的需要给你恰当的帮助。”
“我要那个最高的位置。你能助力我做到吗?”
琬儿惊呆了,她不相信吕吉山能如此直剌剌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并不认为吕吉山会产生这样的心思,上一世的他只是想长久的做吕皇的一条狗,好换得一身漂亮的衣裳和一栋金碧辉煌的房子。
吕吉山的回答太出乎她的预料,琬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意识到,就凭着吕吉山这一句话,她苏琬儿就能将他成功提前送进地狱。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太有信心,吕吉山并未考虑过地狱不地狱的问题。他只躬身凑近琬儿的脸,用他那低沉又富有蛊惑力的声音与她说话。
“你助力我拿下那个位置,我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琬儿笑了:“吕吉山,你在开玩笑吗?就像朝堂上任何一个官员同我说,我要谋反,琬儿你帮助我,我给你一切。你觉得我会相信他的话,并答应他这个荒唐的请求吗?”
吕吉山的双眸黑沉沉如墨丸,他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琬儿,吉山心悦你,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可是你瞧不上我,那么请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看我吕吉山能拿出什么来同你交换。”
“我要我权势的百年稳固。”
“那么吉山能做什么?”
“听我的话……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好的。”
“……”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谈判,因为吕吉山在最后应承着她时,他的心里是在嗤笑她的:小娘们跟那老妖婆混久了,也学着那老妖婆的样子要跟男人争高下。不知十里水泊,哪能上梁山!你爷爷我活了两辈子了,跟我玩聊斋,谁怕谁……
吕吉山并没有把苏琬儿的告诫放在眼里,征服琬儿的身体带给他的满足感前所未有,他甚至比上一世更加迷恋琬儿,因为今生的琬儿似乎比上一世的她更具有挑战性。他迷恋那一晚将她狠狠压在身下,肆意施暴,看她各种婉转承欢的哀鸣、神魂颠倒的娇呼,带给自己的心理和身体的非一般的慰藉。当他看见他铺在琬儿身下那件外袍上染上的那斑斑点点的红梅时,他心中的颤动无法言说。
回到瑶华宫的琬儿泡了很久的澡,她轻抚过自己的小腹,心中有苦涩涌出。她的身体里还残存着吕吉山带给他的悸动,而她却仿佛已经看见如困兽般的他被自己亲手捆绑,交给李韧。
琬儿深吸了一口气,滑入水中,她在窒息中回味着那晚吕吉山伸手紧箍自己脖颈的感觉——
你为何不继续掐死我?
第63章 提携
李砚回京, 傻子都知道, 李砚再度任太子基本板上钉钉了, 毕竟吕皇如若不想把太子之位传给李砚,就没必要再唤他回来了。
回到瑶华宫的苏琬儿决定去砚王府拜见一下李砚。虽说琬儿并没有再度投身李砚帐下的想法,但是李砚被贬黜相州前, 于两仪殿前那怨气冲天的怒吼犹在耳畔。与李砚保持和谐的相处关系, 无论日后自己继续选择李家作为靠山,亦或转投吕吉山作为退路都是必须且紧要的。
李砚回京那日, 琬儿去砚王府看过了钱媛之。可是钱媛之是个小人, 说的与做的向来不同步, 琬儿知道钱媛之那挂满讪笑的脸, 及那温热的一锭金,并不能真正表达出她真实的内心。所以琬儿必须亲眼确定李砚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李砚是在砚王府正在整饬的花园外遇见前来拜见自己的琬儿的。她身穿月青色对襟齐胸襦裙, 外搭一条蓝绿色纱罗画帛, 头顶双环望仙髻,发间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珠串摇曳,衬得琬儿愈发娇美动人,楚楚可怜。
当琬儿微笑着走向李砚的时候, 她自己也是在鄙视着自己的。她今日故意选择了这支炫目的发钗, 就是为了炫晕李砚的眼。它由足金打造, 以金凤为山题,贯白珠,其间桂枝缠绕, 下坠玲珑三叶羽,一心剔透一线系,为之金贵。这身襦裙,领口开的特别大,可以恰到好处的展现她的“脸似芙蓉胸似玉”。
琬儿知道李砚曾经是爱慕自己的容颜的,可是在他心里,他也是将琬儿作为他那苦难流放日子的源头的。虽然琬儿认为他应该首先反省的是自己的夫人,可是李砚的眼睛是看不清这些问题的关键的。
所以,她想以自己的姿容为手段,抹去李砚与自己之间那曾经难以逾越的仇恨的屏障。这种手段,在上一世她没有少用,并且屡试不爽。重活一世的她虽然不大屑于再度使用如此低劣的手段,但是每一次被逼入墙角的自己,非得要靠这个才能快速又高效地解决问题不可!只要李砚能忘记过去的不快就行,手段不重要,目的达到就行。至于那高深的,本源不本源的问题,这个男人是不会去想的,当然他也想不明白。
李砚望着琬儿朝自己摇曳宽摆地走来,额间嫣红的花钿娇艳欲滴。多年不见,再度看见美得如此张扬的琬儿,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来由有点紧张。
初回京那日,只是远远看见琬儿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自惭形秽起来,可是不等他再细看,便被自己的母亲,当朝的天子给急不可耐地拽上了御辇。琬儿甚至比他离开京城前更加高贵典雅了,就是自九天下凡的仙女!他早已忘记自己曾经在两仪殿内对琬儿是怎样的深恶痛恨,只呐呐地望着琬儿,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袍边。
“砚王殿下……”
琬儿冲李砚恭敬地见礼。李砚头戴幞头,身穿宝蓝色团花绫宽袖深衣,嵌宝腰带玉带钩,足蹬长靿靴。原本轩昂伟岸的他不过而立之年,却因相州的苦难生活变得如此温吞懦弱。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这锦绣繁复的云锦妆花缎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相州的苦难除了给他原本俊朗的脸增加了不少风霜,更给单纯直率的李砚的内心带来了不可逆的毁灭性的打击。望着眼前诚惶诚恐的李砚,琬儿再也生不起嘲弄或鄙视他的心思,砚只是有些单纯而已,他只会随自己的心意而动,学不会他母亲的尔虞我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