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帝妃
“娘娘。”
宫女不知道樱九为何这样失态。
樱九麻木踉跄的往前走, 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该是这样的。
她只不过是一个下属, 怎么能让高高在上的君主喜欢上呢？
怪不得萧懿突然对她那么好，他早答应了别人会把她交出去, 他是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先补偿她一段快活日子, 再开开心心的去死。
心脏抽搐了一阵, 竟然也没有那么疼了, 蛰伏在胸口里异常平静，连搏动都相当平和。
是了, 早就死心了的人是不会再动心的, 细想这些天和萧懿相处, 她承受着他的恩泽，但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欣喜，半推半就的屈从，因为他是她的君主啊！
终归是欠他一条命，就这样还了也罢。
樱九认命的接受了这件事, 她回到落霞殿，研磨写了一封临别书, 想交给念。
那个说要带她浪迹天涯的少年, 愿意替她还了这条命的少年, 她恐怕是要辜负了。
不一会儿，王公公过来了，樱九放下笔出去，王公公立在殿口, 道：“娘娘，陛下有旨，说最近宫中进了贼，让您这几天不要出去了。”
樱九抬眸一看，只见她的殿前多了一支御林军把守，森严得连一只苍蝇都不能出入。
这是怕她跑了吗？
樱九淡淡一笑：“好。”
王公公以为樱九会多问几句，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抬来一个红色的箱子，又说：“这是陛下赏的，娘娘若是无趣，可以打开看看解解乏。”
樱九目光落在箱子上，轻声说：“镇北王被毒杀了吗，他的尸身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王公公笑了：“镇北王还活着，后天才问斩呢，不过娘娘可别再去看镇北王了，陛下知道会不高兴的。”
樱九一怔，接着点了点头：“嗯。”
萧珩没有死，那他的计划还是会继续吧，越狱……然后刺杀萧懿。
“对了，娘娘，今晚陛下要设品蟹宴，可能要晚点回来，娘娘您就别等他了。”王公公絮絮叨叨的，“娘娘体质偏寒，螃蟹性凉，陛下说娘娘要忌口，所以才没叫上娘娘。”
“我明白。”
王公公这才放心的走了。
樱九回到殿里，立在窗前，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鸽咕咕叫着从天边飞来，停在她的手指上，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樱九将信卷成一团，塞进了竹筒里，拍了拍它的翅膀：
“再见了，小七。”
白鸽立刻飞向了天空，几秒后消失不见。
樱九望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视线，她回身入帐，褪下身上的宫裙，将昔日暗卫长衣换上，取了令牌悬在腰际，以及剑架上跟随了她十年的佩剑。
最后，缓缓戴上狼牙鬼面……
是夜，月照当空，御花园中特设宴席，款待为谋逆案辛苦了大半个月的臣子。
丝竹悦耳，蟹香浓郁，酒气弥漫，宴上一片和乐。
萧懿惦念着樱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送了一个易容的替身进了开明王府，至少能够应付个两三日，等斩了萧珩，一切事情成了定局，也就不用再忌惮乔元了。
思及此，轻啜一口酒，凤眸里洇开了一抹笑。
察觉到帝王心情不错，臣子们都壮了胆子上去敬酒，萧懿来者不拒，他的酒力尚佳，王公公看气氛宜人，拍了拍掌，一群美人甩着水袖翩然旋出，月下起舞，婀娜多姿，为首的舞娘是生着异瞳的西域人，红色的舞衣挤胸露脐，白皙的皮肤赛雪，扭着水蛇般的腰肢，极尽风情万种，在场均是男人，哪个抵挡得住此等绝色，看直了眼睛，竟是连给萧懿敬酒也忘了。
萧懿倒不介意，也没什么兴致，烈焰红唇俗不可耐，不如他的卯素面朝天，淡若清尘。
正是这时，演奏的铮声忽地一乱，其他乐音也都停下，尖叫四起，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阴影处走来，踩裂了笙箫琵琶，浑身杀气腾腾。
大臣们惶然变色：“镇北王……镇北王怎么出来了！”
萧懿亦是眼眸一暗，镇定一笑：“看来朕还是低估了你。”
萧珩倒提着剑，语气阴冷如修罗：“萧懿，你不该欺凌她，我就算是死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杀了你。”
萧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目光满是讥诮：“没想到二十七年不近女色的镇北王竟是颗痴情种子，可惜她从始至终都是朕的人。”
萧珩瞳孔猛缩，厉斥道：“闭嘴！”
“不敢听吗？”萧懿残忍微笑，“她曲意逢迎是假意，她泄漏给你的消息是错的，她百般取得你的信任，都是为了朕，玄德门之变，是她派人劫持了开明王的儿子，所以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萧懿手中的长剑嗡鸣，因他的心情而震颤，神情可怖，倒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他失控的疾步上前，冲上来一剑砍碎了长桌，直劈向萧懿，亟欲取他的性命。
这不是真的。
他是在污蔑她。
御花园中乱成一团，文官们纷纷散开，大喊着：“护驾！”
武官则冲上前去抵抗萧珩。
但萧珩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武功高超甚于在场所有人，又因杀红了眼，狂暴如猛兽，一通乱砍，没有人敢同他搏命，竟真叫他杀到了萧懿的跟前。
雪白的剑光晃过人眼，长剑拭下直削萧懿头颅，王公公眼明手快扑上去，徒手抓住他的剑刃，一刹痛得脸变了形，道：“陛下，快躲开！”
萧懿急退，惊道：“亚父！”
御花园外已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救兵来了。
萧珩面色一沉，长剑一抽，将剑刃从王公公手中抽开，一脚将他踹到边上，再度砍向萧懿，突然，腹部一痛，身子剧痛蔓延，他不能动了，一把长剑贯穿了他，白色的剑尖在他的身前微微冒了点尖。
他艰难回眸，看清了对他动手的人，漂亮的他吻过无数次的美眸里泪水流淌，蓦地红了眼。
“王爷，对不起。”
她哽咽着说。
萧珩伸出手，一步一踉跄的走向她，樱九松了手，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他走来，她以为他要掐死她，却没想到他一揽，将她揽进怀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停在她耳畔，嗓音温柔：“本王不怪你。”
她一哭，他就没办法不原谅她啊……
樱九缓缓摘下狼牙鬼面，手一松，面具掉在草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萧珩，抵着他脖颈痛哭失声，萧珩抚摸着她的头：“傻姑娘，别哭了，你怎么那么单纯，本王一直在利用你。他待你好，本王就放心了下辈子投胎长长……脑子……别再……”
“王爷。”
嘭——
高大的身躯从身上滑落直直倒在地上。
樱九跪在他的跟前，手指抚摸过他的脸庞，闭上了眼，泪水肆意了整张面庞。
萧懿旁观这一切，脸色阴沉至极，她为萧珩哭成这样，难道真的喜欢萧珩？
指尖蜷缩攥紧，大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却对上她死寂得好像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的双眼，浑身的力气陡地被抽干，他眼睁睁看着她挪动了下跪姿，跪在他面前一头磕下，道：“请陛下赐我一死。”
萧懿如被人砸了一记重锤，身形不稳往后跌了一步，每根神经都痛如蚁噬，英俊面庞血色尽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朕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去。”
她不起身，一动不动的匍匐在他的脚边，背脊弯曲的弧度孤傲而坚韧。
如她十四岁第一次完成任务归来，虔诚的跪在他的脚边，语气稚嫩而坚定：“卯一生都会效忠陛下，绝不让陛下失望，绝不背叛陛下。”
她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也没有背叛他，她只是对他说：“请陛下赐我一死。”
她要为萧珩殉情！
不。
她以为他准？
“来人，将萧珩拖下去剁碎喂狗！”
萧懿狂躁而失控，所有大臣都惊惧的盯着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帝王。
御林军已到赶到了御花园里，得了命令顷刻上前去拖地上的萧珩，才发现萧珩与樱九的手是相握的，他们征询的看向萧懿，萧懿还未做出决定，只见樱九缓缓抬首，平静陈述道：“八岁那年与陛下初相识，承蒙陛下相救，那时就暗暗发誓，一生追随陛下，愿为陛下手中之刃，陛下所指即为我心之所向，我为陛下做过贼杀过人当过奸细，十年尽付，无怨无悔……”
“这一生我只求过陛下三件事，一件是恳请陛下还我自由之身，如此能入宫为妃；一件是恳请陛下放过念，他为了救我不惜背叛陛下；一件是恳请陛下放了镇北王，他知我是奸细，仍是真心相待，爱我护我，托付真心。这三件事里只有一件我是后悔的，那就是第一件。”
“我终是明白，我从来都不喜欢陛下，只是感念陛下之恩，错把敬仰当爱慕，那些年怀有的念想做过的梦，全都是年少无知。”
“我欠陛下一条命，如今想还给陛下，斗胆恳求陛下第四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