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等人则是仔细的替她将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绾起,梳了个高髻,衬着耳边的碧玉坠子,更添几分清贵优雅。
皇帝还不忘给她递一顶帷帽过去:“现下街上人多,你要是下车,记得先把帷帽带上。”
沈采采先是还曾想过这回出宫会不会像是电视剧演的那样来个女扮男装什么的,没想到皇帝直接给她递了帷帽。她看了看帷帽的帽檐轻薄柔软的面纱,估量了一下大体长度:呵,这差不多是要连脚上的绣鞋都遮了吧?
亏百家讲坛还说什么大齐民风开放,安北王府出了个掌军务的郡主,民间还有女子穿胡服策马的!
结果呢,她出个门还得从头遮到脚,简直就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不过,毕竟入乡随俗,马上就要出宫了,沈采采不欲在这时候多生事,也就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顶帷帽。
皇帝见她并无异议,这才接着把说下去:“马车和人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若喜欢,现下就可以走。”
沈采采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她心里顾忌着皇帝,这会儿也就只是矜持的低了低头,一副出嫁随夫的柔顺模样:“我都听陛下的。”
皇帝自然知道她这话假得很,但也只是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里嗤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因是要出宫,皇帝倒也不欲张扬,只叫人准备了一辆看着低调的石青色厚帷三驾马车,车里倒是布置的十分精细,着实是称得上另有天地:整个车厢都铺了杏色绒毯,另设木几,木几上摆着一整套的青白色葵瓣式的茶具和鎏金镂空雕瑞兽香炉。
掀开车帘,还能嗅到香炉里那香,很清浅的味道,似有若无,叫人心静。
因着这三驾马车有些高,沈采采仰头估量了下高度,正琢磨着自己要如何上车,便见着有太监上前来,俯身要做人凳。
沈采采见状怔了怔,更是不知该迈哪只脚了——她到底才刚穿越不久,确实做不到这种把人当凳子、踩着人上车的事情。或许以后总会适应,可她现下却总有那么一点的小矫情,不愿意就这么妥协了。
皇帝见沈采采站着不动,倒是挑了挑眉,像是知道她犹豫的是什么。他很干脆的伸出手,道:“算了,你搭我胳膊跳上去吧。”
沈采采睁着眼睛,有些发懵的来回看着皇帝那结实有力的手臂和眼前的马车,但还是有点茫然:这,这怎么搭,怎么跳啊?
帝后二人说话,左右宫人皆是屏息敛声的候在一侧不敢出声,现下一时间便静了下来,几乎万籁俱寂。
在这样的静默里,沈采采试探着伸出手,细长白嫩的指尖搭在皇帝浅蜜色的胳膊上,浅粉色的指甲在上面轻轻抓了一下。因为犹犹豫豫的缘故,那力道更是虚得很。
就好似受了惊的小奶猫正竭力鼓起用去,试探着伸出自己嫩生生的爪子,悄悄的去探老虎的长须。
皇帝心下不知怎的倒是软了软,站着没动,很是耐心的等了她一会儿。
结果,沈采采这乌龟性子却仍旧慢吞吞的琢磨着接下来一二三四的步骤该怎么来。
皇帝等了一会儿,终于耗尽了仅剩的耐心,很是果断的把面前的沈采采打横抱起。
然后,尊贵的皇帝陛下就在一众宫人的目光下抱着自家皇后跳上了马车。
第13章 出宫(二)
沈采采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公主抱,第一时间就懵了,甚至都忘了意思意思的挣扎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而皇帝则正好坐在她的对面,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张花梨木几。
沈采采试着冷静下来,很可惜,还是没有冷静下来。所以,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辞,觉得自己理直气又壮了,这便开口质问皇帝:“你怎么可以这样?”
皇帝就坐在那里,好似端坐在金殿一般神仪端肃,优雅清贵。
他听到沈采采的质问后也只是挑了挑眉尖,然后便抬手去端茶壶斟茶,随口反问道:“又怎么了?”
沈采采不禁语塞,但很快又气鼓鼓的接口道:“边上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接动手动脚,你还要......”要不要脸了!
“外头这么多人,你确定要和我吵?”皇帝抬抬眼,示意般的往车帘外看了一下。
沈采采虽然心知驾车的那些人估计是听不到车厢里的动静的,但她被皇帝唬了这么一下后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只一个人坐在一边鼓着双颊,生闷气。
皇帝眼角余光瞥见她那嫩生生又气鼓鼓的雪颊,倒是很想戳上一戳。不过他也知道沈采采现下正生气,这要在戳一下,怕是要直接气炸了。所以,他便端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倒了两盏热茶,递了一杯给沈采采:“行了,先喝茶吧。难得出宫一趟,难不成你就坐这儿生闷气,给朕摆脸色?”
沈采采这气本就憋不久,听到皇帝的话后便犹犹豫豫的伸手接了那茶。
这车里茶壶泡的却不是皇帝喝惯了的普洱,而是茉莉花茶,香气极清,清淡怡人。
沈采采本就喜欢花茶,这便低头抿了一口,好奇的道:“是不是加了花蜜啊,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啊。”
这茉莉花茶大约是特制的,入口甘甜,唇齿留香,正好就对上了她的胃口,叫人心情跟着好了许多。
皇帝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又道:“喜欢就多喝点。”
沈采采吃饱喝足了的时候总是更容易说话些,这会儿终于静下心来,别别扭扭的关心起皇帝来:“我们就这么出宫,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现在是元昭三年,皇帝才刚登基不久,还没有日后独掌乾坤的威风,朝上多是前朝老臣,多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论辈分都算是皇帝的长辈了。尤其是首辅郑启昌这个“郑半朝”,门生故旧极多,早年亦有许多功劳,对皇帝掣肘颇多。所以,沈采采现今仔细一想,倒是担心他们两人这时候出宫,会被御史言官抓住毛病,当堂谏言,让皇帝也跟着没脸。
皇帝看着倒是比沈采采从容的多,连语气都是一贯的冷沉平静:“能有什么麻烦?”
沈采采抬眼看了看皇帝那张脸,暗道:算了,人家毕竟是史书明证的‘心机屌’,指不定肚子里还有多少算计呢,自己在他面前那就是半个傻子,还是别自作多情的去替人家考虑了。
于是,沈采采也就不瞎操心了,重新捧起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当然,她虽然喝茶喝得高兴,心里还是有一二警惕,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对面的皇帝。
所以,当她瞥见皇帝袖口微动,朝她伸手的时候,立时便又搁下了手中茶盏,如临大敌一般的看着对方,警惕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皇帝那手正好越过隔着两人的木几,往下一转,用指尖的碰了碰她腰间的丝络,替她理了理系着玉佩的浅色络子,随口道:“看你这里有点乱,想替你理一理......”
沈采采心下颇有恼羞,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只是一垂眼就能看见皇帝那绣着繁复云纹的浅色衣袖,还有他从衣袖中探出的手掌。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好似玉琢一般的精细,正替她理着丝络和腰带。
非常非常的仔细。非常非常的认真。
按理来说,他这种在人家腰间碰来碰去的动作总是很容易让人反感的,偏偏皇帝就能把这动作做得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不淫不邪,反倒更添几分温柔的旖旎。
沈采采好些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最后只好咳嗽一声,只当什么也没发生,正襟危坐着扭头去研究车帘上的花纹图案。
然而,她的耳颈却好似被火烧着,又热又烫,那玉雪似得耳垂几乎都要红的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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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特意挑好的日子,现下正好是二月七日,再过两天就到二月九日的会考了。不少上京赶考的士子大概都在埋头温书,街上倒是空了许多,当然也有出来闲逛、想着要考前放松的士子们出来游乐。
驾车的侍卫大约先时已经得了皇帝的吩咐,从宫门出来后便直接到了城中最热闹的春风楼。
春风楼乃是前朝就有的,据说原本叫做状元楼——这酒楼老板专爱给那些有才有名的士子们提供文会场所,也往往会给自己看中的士子免食宿赠金银,只求对方诗词文墨。好些年下来,居然也真攒了不少状元的文墨,也引得更多的士子往楼里来,想着沾点儿文气或是运气,讨个彩头也是很不错的......后来,朝代更替,这状元楼的这一代老板也是个有想法的,索性便把状元楼改成了春风楼——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寓意自然也是好的。
侍卫停下马车,先与那春风楼的小厮交涉:“我家主人要订你们三楼的春字间。”
那小厮却是摇了摇头:“那春字间已叫人订了。要不然你们换一个吧。”
这侍卫乃是皇帝身边得用的,亦是名门出身,平日里也多有人奉承,想着自己此回是给帝后订包厢,自是要最好的,哪里能够轻易妥协:“这样,我们出双倍的价钱,你让之前定的那个人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