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不过从他微微挑起的嘴角,她知道他至少没有刚才的非杀她不可的决心。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求,只求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给我几把乐器就行。我曾经想过,如果可以,求你放我出宫吧,但是……”王叙走到刘昭面前,在他的案侧跪坐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紧紧盯着他,幽幽地说:“但是,我又怕你放我出去后,就再也无所顾忌,马上就派人来把我杀了。”
刘昭终于冷冷笑了出声:“我要是想杀你,你岂还能坐在此处,与我胡说这些话?”
“你之前是不会想杀我,但今天之后,就不一定了。”王叙见刘昭说话并不透口风,继续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想逃出去,以避免嫁进皇宫里。那次我都逃出新都侯府了,却好死不死,让我在尚青灵家里遇见你,你最后还是把我送回了新都侯府。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分呢?穿越几千年,只为遇见你!”
她的眼神、语气、表情,满满都是挑逗。她轻咬着嘴唇,微笑着的双眼底下有一层浅浅的卧蚕,就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言语和举动,似乎刺激到了刘昭,刘昭双眼一眨不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地道:“就地办了你,比什么方法都有效!”
“来啊,互相伤害啊!床上经验虽然不算丰富,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等着跟本太子上床的女人多了去了,而你也就只配跟少途这样的宦官玩玩乐器取乐罢了,对你,本太子还看不上!”
刘昭撤回手,王叙微微往后一跌,她一手撑在地板上,才避免摔下去,王叙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既然你有那么多女人,还跟个宦官吃什么醋啊。我都如此明白地实话实说了,作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太子殿下真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来自哪个年代哪个地方的?以后聊天也好有共同话题呀。”
刘昭冷冷地说:“我看你这疯疯癫癫的,不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以后若是再在我面前乱说,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王叙用微微撒娇的语气道:“那殿下还打算把我交给皇后么?”
“你威胁我?”
“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哪怕去了皇后那边,她也应该会好好听我解释,不会为难我的。”
刘昭斜眼看着她,冷声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叙坐直了身体,笑道:“现在不能说,这是留着保命用的。”
刘昭不说话了,寂静让空气凝结,两人“各怀鬼胎”,沉默对峙。
最终还是王叙先站起身,刘昭直直看着前方,道:“从明日起,无召不得离开怀画殿半步。”
王叙对于这个禁足并不介意,只是微笑道:“太子殿下以后要是想听什么歌,过来找我,绝不让你失望。”说完施施然离去。
刘昭看着王叙离开的身影,她那拖地的罩衣长摆,逆着阳光而去,只留下一道黑黑的剪影,周围的空气里,还萦绕着她身上的香味,而他手上,还有她肌肤的味道,指尖还记得她肌理的触感,他不禁握紧了拳头,避免自己继续瞎想。
王叙走后,班息和黎旦都走了进来,刘昭瞟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
☆、第026章
因音符之事,冯媪把长琴纸笔都给收捡起来了,让王叙闲时就做女红。
王叙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做起来,虽然做的并不好。
那日恰好有块白色方绢,王叙调皮地绣上了两个圆圆眼睛,一道弯弯的嘴巴,冯媪见了,问道:“你这又是绣的什么?”
王叙道:“没什么,绣着玩呢。”
她让封大找了些碎布团成团,放到白色方绢的反面裹起来,就像个圆圆的脑袋,再配上刚才绣的眼睛和嘴巴,封大忙笑道:“这不是扫晴娘么?下雨天时把它用根绳子吊起来,挂在屋檐下,可以向王母祈求天晴。”
“是么?”王叙笑道:“我以为它只是想念母亲的意思。”
冯媪以为她想念王夫人了,轻轻拍着她的手,道:“夫人上月生病,听葵君说,已经好多了,让你勿挂念。你被太子禁足,府里应该尚不知情……”
“不知道也罢,也不是多大的事。皇太后要是想见我,他们还敢拦着不让我去不成?他也就只敢在这北宫耍威风,欺负妇孺。”王叙漫不经心地说着。
冯媪又道:“灵姬在长乐宫里做了女官,你可知道?”
“她已经上任了么?上次曾听她说在家也无事可做,程夫人帮她在长乐宫里谋了份管文书的差事,宫里就缺她这种识字的女官。可惜长乐宫离咱们这儿太远了,不然她可以常来串门。”王叙已经给扫晴娘穿好绳子,又对封大说:“下雨的时候,你再把它挂起来吧。”
宫人进来禀报,新都侯府有亲眷来探望王良娣。不多时,周老媪和赵媪两人为首一溜四五个新都侯府的上等女侍带着王夫人的亲笔书信和一些家常美食进来了。
她们是从正殿过来的,已经见过王琼。周老媪跪坐在客席上,道:“老夫人和夫人让老奴问候良娣,秋日渐长,天气冷暖不定,良娣要多加注意身体才是。”
王叙问候了祖母父亲母亲及家人安好,闲聊家常,赵媪才从身后女侍手中取过一个不小的布包裹,让杨篙代为递过来说:“这是三郎让老奴转交给良娣的。”
杨篙把包裹放在案上,王叙揭开那锦缎,里面是个长方形的黑漆木盒子,再打开木盒,盒里躺着一把琵琶,王叙心中一阵窃喜,果然还是自己的亲哥靠谱啊。
王叙忙拿起来,轻轻试弹了一下,音色极佳。她记得还是出嫁前一段时间,她无意中跟王临提起过琵琶,没想到他倒是放在了心里。
“三哥可自由行走宫禁,怎么不见他前来呢?”
赵媪笑道:“良娣深居后宫,可能不知前朝之事。三郎今日领北师,而太子领北宫禁卫军,在长乐宫蹴鞠场大赛呢。”
冯媪忙帮王叙解释:“我昨日跟她说了,她在此绣香囊,怕是没听进去。”
没过多久,葵君亲自来请新都侯府的这些老媪们过去用午膳。这边才清静下来。
王叙取了纸笔,亲自给王临写了一封信,感谢他送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琵琶。又写了一封信给王夫人,宽慰她,女儿在宫中一切皆好,不必时时牵挂。
她写完书信,看着席上托盘里的扫晴娘发呆,小的时候看动画片《聪明的一休》,她知道晴天娃娃是一休思念母亲时的心灵寄托之物。而她王叙自奶奶去世之后,便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游荡,虽然意外来到这个时空,王夫人和王临给了她一些亲情的温暖,但仍弥补不了她那空荡荡的孤寂之心。
她捡起扫晴娘,又扔了回去,手不经意触碰到了脖子上的的疤痕,心底突然有些焦躁,她害怕这种孤独和焦躁一起降临,忙把信封好,到外面敞厅里换口气。
至下昼,童墨急急走进来,轻声说:“今日蹴鞠大赛,太子殿下受伤了。”王叙愣愣看着她,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问:“太子怎么受的伤,跟三哥没关系吧?”
童墨摇头不解道:“难道叙姬不想知道太子殿下哪里受伤了么?”
王叙放下正在研究的琵琶,左右看看四周无人,有点幸灾乐祸地轻声问:“哪里?”
“膝盖骨受伤了,听人说挺严重的。”童墨说的一本正经、郑重其事。
王叙失望地道:“膝盖受伤你告诉我干嘛?!”
“不是叙姬你问我殿下哪里受伤了嘛?”
“是你在误导我,我还以为是……那里……受伤了呢。”
童墨是一脸的无辜,道:“哪里受伤了?”
“不想跟你聊天,我心好累。”王叙嫌弃地说道,然后继续调试手中的琵琶。
童墨问:“你不去看看太子么?据说燕王妃和班良娣她们几个都在太子寝宫伺候着呢。”
王叙想说她智商欠费,但还是忍住,笑道:“我可是被禁足的人,怎么去见他。”躲都来不及,还主动送上门去被惦记?
童墨道:“太子殿下说的一定是气话,连姜宫长、黎旦都不知道所谓禁足之事,没有文书下达,那不算的。”
王叙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傻,你究竟是不是冯媪□□出来的呀,你们两个简直就是世界的两个极端。你应多向冯媪学习,进宫这段时间,你什么时候见冯媪着急过?”
童墨没办法反驳,微微嘟着嘴坐在王叙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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