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行礼后,张放先道:“我奉命监察延陵增修事宜,上月巡查时发现工程进展缓慢,将作大匠和诸位长丞皆说是因陵园扩大面积后,粮食补给却迟迟未到,且左都侯廖左又调了不少兵马回京,人手亦是短缺……因延陵诸事皆由殿下负责,臣怕工程延误,皇上怪罪,特来禀报。”
刘昭问:“粮食补给为何迟迟未到?左都侯又为何调回修筑陵园的兵马?”
“这臣便不知了。”张放说完,便微笑着冷眼看向平晏。
刘昭心底知道都是因为他这个皇太子的婚礼耗费人力物力甚众,导致各司工作都有所滞后,此事无法深究,转而问平晏:“平丞相是何意见呢?”
平晏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脸型瘦削,气宇不凡,微笑道:“家父今日在未央宫前殿与诸位大臣商议他事,他让平晏代他回殿下,大司农上月盘查仓廪,尚有余粮,可先拨三十万石修筑延陵,原定追加的十万斤黄金的工程款项,也可先拨三万斤应急。”
张放道:“那剩余的粮食和款项何时到位?”
平晏道:“这卑职尚不知,得看各司的调度,马上到秋收时节,今年荆州豫州皆有旱情,粮食预产不佳。大司农今年的调拨都很紧张。”
张放冷笑:“殿下,你看看这话说的。帝陵修筑的粮食和款项都是年前朝堂上定下来的,平丞相和大司农等人当时为何不说有困难,现在要调拨粮食的时候,却又这般推托。此等国之大事,平丞相只派个少史来给殿下回话,究竟是何等嚣张之态度?”
平宴道:“既然如此重要,富平侯为何不在未央宫朝会上说。”
张放一时语塞,平晏才继续解释道:“富平侯所禀之事实属着急,家父今日恰好□□无术,才让在下前来跟殿下解释。”
刘昭点头道:“平晏虽只挂了个丞相少史的头衔,但他熟知各司事宜,派他来回话,并无不妥。既是如此,第一批的补给先调拨到位,第二批补给秋收后再议,如何?”
张放又理论了几句,最终也是别无他法,只得应承下来。待张放走后,平晏才摇头道:“这个张放,最爱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今天这事恐怕不用多久,皇上就会知道。”
刘昭笑道:“那有什么办法?他与父皇乃自□□好的表兄弟,他要是去挑拨,你我都没有办法,还是让你父亲小心应对他才是。”
平晏道:“他那幼子张纯害死了高扬,皇后参了他一本,致张纯流放南阳宛城。以他这种小人作派,必怀恨在心。殿下也要小心他谗言。”
刘昭做太子近二十载,根基稳固,从未把张放放在眼里,只笑而不语。
平晏走后不久,班息来了,刘昭正在低头看书信,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跪坐在侧的班息,问道:“今天脸色怎么这般难看?燕王妃又给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班良娣低声说:“妾身近日心悸难安,睡不安稳。”
“哦?”
“殿下,你看看这个。”班息见刘昭并不细问,只得自己从袖中抽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摊开来放在了刘昭面前。
刘昭看了一眼,手不禁轻轻一抖,瞬间变了脸色:“这是从哪里来的?”
班息怯生生地道:“在我殿前拾到的。臣妾后来问了姜宫长,这是谁画的,她吱吱唔唔不敢说,我才来找殿下为臣妾做主。”
刘昭看着那张微皱的纸,手越来越冷,他似乎在犹豫,又像是恐惧,这种复杂的神情,班息从未见刘昭有过。
班息见刘昭反应如此之大,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也不敢再多说话,只静静等刘昭发话。
刘昭把案上的纸狠狠地揉成团,似乎下了个莫大的决心,命传姜宫长来见,不多时姜宫长匆忙赶来。刘昭把手中纸团往她面前一掷,厉声问道:“这张书纸,你可见过?”
姜宫长见这架势,已然猜了个十有八九,忙哆哆嗦嗦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后,诚惶诚恐地道:“回殿下,这是……王良娣所画。”
刘昭似乎心中早已经知道答案,他没有说话,姜宫长继续道:“我那日到王良娣寝宫回话,正见良娣在敞厅写字弹琴,她写一段,然后对着长琴弹一段。奴婢走前去才发现,她写的不是文字,心中略有不安,便问良娣,这写的是什么?王良娣说,这写的是什么音符,可以怎么……对着来弹琴,奴婢委实不懂,又不好乱说,又劝了一句:还劝良娣,若有曲子,记在心里就好。可惜王良娣,并未把奴婢所说放在心上。”
班息见刘昭冷着脸不说话,便轻声说:“此事若殿下为难,不如禀明皇后,让皇后来处理如何?毕竟在这后宫行此巫蛊,非小事也。”
刘昭未作声,姜宫长曾收了新都侯府不少的恩惠,此事若到了皇后处,必然会闹大,以王氏的权势,虽不会伤及根本,但王良娣势必会被处罚,甚至被贬出宫……
姜宫长试探地说了一声:“殿下何不召见王良娣,当面问清呢?王良娣确实喜好抚琴,奴婢见良娣,是个极为单纯的女子,就怕她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而不得知呀。”
刘昭似乎并不想给王叙机会,只道:“此事禀明母后,由母后来处理。”
姜宫长不敢再说其他。
站在刘昭身后的黎旦轻声说道:“殿下息怒,此事还应谨慎为上,今日椒房殿乐典百子棋的首座弟子少途也在王良娣宫中切磋琴艺,既然王良娣说这是音符,何不召少途来问一问,可识这音符?如果连百子棋的弟子都不识,那再禀皇后不迟。”
说着,黎旦又附耳跟刘昭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刘昭才答应了让王叙和少途来见。
含丙殿的议事书房并不算大,三面书架上面堆满了竹简。空气里充斥着异常安静的压抑。刘昭拿起案上的奏本,继续披阅。众人皆不敢开口说话。
顷刻,王叙和少途一前一后进来,又一前一后行礼,然后立在边上。姜宫长对王叙轻轻行礼后,才将手中的书纸递给少途,说:“少途,你乃百子棋的首席弟子,不知道可认识这纸上的文字?”
☆、第025章
少途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大气都不敢呼一口,忙展开手中皱巴巴的书纸,仔仔细细看了许久,两眼茫然不知所以,他刚刚有见过王叙谱写的曲目,但他并不认识这些符号。
刘昭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书本,微抬头静静审视着王叙。
王叙瞄了一眼少途手中的书纸,回头正好碰上刘昭冷冷的目光,心底微微一颤,转而尴尬地小声说道:“这是臣妾手写的音符。”
班息嘴角轻轻一笑,声音柔和地道:“这音符连乐典的弟子都不认识,怕是不能吧?”
王叙没有理会班息,她听刚才来传话的宫吏偷偷说刘昭要把她送去未央宫法办。很多事,她是有意为之,但不曾想,结果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刘昭沉默着,班息又说了几句看似不痛不痒,实则句句针对王叙的话。
只见王叙拿过少途手中的书纸,微微笑道:“在班良娣的眼里,这些你不认识的字,当然是非巫即蛊。因为你的眼界也就只止于此了,并不怪你。但殿下不一样,殿下哪怕不认识这些音符,也一定知道……”王叙迎着刘昭越来越冷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个东西,叫五线谱。”
众人面面相觑,黎旦知道刘昭在宫外认识王叙,知道他们有些莫名其妙的瓜葛,莫非这是他们的传情之物?黎旦忙跟姜宫长使眼色,姜宫长也不懂王叙所说是什么意思,忙让少途先行退下。
岂料,刘昭却冷冷地道:“你们都退下。”
“殿下……”班息迟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她跟黎旦一样,听闻过刘昭和王叙的闲言碎语,所以此时她的心情,更为复杂却又不得不隐忍。
黎旦非常识趣地轻声道:“班良娣,请吧。”
待众人都离去之后,刘昭阴冷着脸,道:“说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
“还有谁?”
“就我和你。”
又是一阵沉默,王叙回头看着落日余晖从门口洒落进来,阳光里有细细的微尘,她第一次与刘昭这样独处,不曾想就是这般情形,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王叙从衣袖里摸出那张从这个书房里拿走的木牌,放回原处,道:“这是你让人做的扑克牌?这是个小王?还是大王?”
刘昭盯着王叙在他面前晃悠,眼神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王叙微笑着,红唇轻启,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个歌手,你呢?你会说‘Cheers’,至少是来自现代的吧;你懂得造纸术,知道怎么造镜子,至少也是个理科高材生。你来自哪个年代呢?”王叙说着,轻轻哼道:“‘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还是说,离现在更远一点的‘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都听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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