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媳妇？他都当将军了，还没娶媳妇？”
“没啊，京城里多少名媛闺秀想嫁他呢，这几日各大布庄都被挤爆了，好一些的裁缝都被抢光了。”
不就一个男人嘛，还能帅过沈昭去？这些姑娘是没见过男人还是咋滴？
朱美美哧之以鼻：“不矜持，太不矜持，世风日下啊！”
冯芷兮重重点头：“臣妾还听皇后说，明儿的宴会，各家都会带女眷，就是变着法儿让左青云挑老婆呢。皇后还说，她明日带着干女儿也要去赴宴呢。”
“皇后自己才多大，她干女儿会打酱油了吗，这热闹也去凑……”
朱美美也是服了皇后，前几日就听摄政王说，陈皇后在宫里寂寞，要把干女儿接进宫陪伴，这落实得还很快嘛。
冯芷兮却听不懂“打酱油”的意思，老老实实答道：“只知道也是个富家小姐，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比不得臣妾家里小门小户，打酱油这种事儿，臣妾小时候倒也是干过的，皇后娘娘的干女儿就未必了。”
朱美美脑子里念头一转，突然觉得随手解救的冯芷兮，倒是个宝贝。
便拉了她的手：“冯贵人，皇上和皇后谈话，倒是不回避你哈。”
冯芷兮哪里知道她转什么念头，还以为太后娘娘格外关心自己。她来永宁宫膳房偷食被抓，又因祸得福，反得了常常来永宁宫蹭吃的特权，冯芷兮心里早就将朱美美当作皇宫里最最亲的好人。
便老实地道：“臣妾生得愚笨，皇上和皇后大概是不怕臣妾生事吧。”
的确，区区太监宫女都可以把她欺负得出去偷东西吃，也的确不是会来事的主。
朱美美的确是想利用，却也怀着几分真心，她对冯芷兮抱有少见的同情，和莫名其妙的亲密。
“冯贵人，你觉着，皇上和皇后对你好不好？”
冯芷兮摇摇头：“不好。皇上不喜欢臣妾，老是骂臣妾，皇后更是常常嘲讽于臣妾。倒是太后您对臣妾好，给臣妾吃的，还陪臣妾说话。”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朱美美暗叹，果然傻子的感受特别直白和真切，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一目了然。
“既是如此，那哀家劝你两句，你可一定得听。”
“嗯嗯，臣妾一定听。”冯芷兮赶紧点头，眼巴巴望着朱美美，等她发话。
“你是知道的，宫里人都说哀家也傻，你来永宁宫玩儿，他们只会说，两个傻子果然爱一起玩，却是不打紧的。所以你在哀家这里，跟哀家玩了什么，可以尽管出去说。但是，咱们在永宁宫说了些什么，却要守口如瓶，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冯芷兮不太明白，问：“臣妾终于觉得，太后娘娘比臣妾要聪明些。比方现在，臣妾就不知道，为何要守口如瓶。”
朱美美真想说：嗯，你的感觉没错，我的确要比你聪明，聪明好多。但好在，你也不是特别笨，起码你听话。
“皇帝和皇后，很有点喜怒无常，冯贵人你不觉得吗？”
“觉得，太觉得了。经常无缘无故地骂臣妾。”
“这就对了啊。要是他们知道，你将他们说的话讲给哀家听、讲给摄政王大人听，你说，他们会不会生气？”
“啊！”冯芷兮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的确透露了皇帝和皇后的谈话啊，顿时紧张起来，“一定会生气啊，而且会砍臣妾的脑袋吧！”
朱美美赶紧安抚她：“不过不要紧，只要你不说，他们不就不晓得了？”
“一定不说，打死也不说！”
“咱们俩是好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要去问皇帝和皇后，一定要来告诉哀家，哀家给你解决。”
冯芷兮像是攀住了救命稻草：“臣妾瞧着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大人说得来，要是太后娘娘都解决不了，摄政王大人一定会出来替臣妾解决的，是吗？”
哟，这还真不太傻，起码没傻到家。连这层利害关系都瞧出来了。
“对，哀家解决不了的，还有摄政王大人呢。”
冯芷兮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臣妾也觉得皇上在吹牛呢。臣妾的哥哥读书，臣妾在旁边也听了些，这天下，没有兵马可平定不了。摄政王才是有兵马的人呢。”
哎呀，大事上，她还真不糊涂，这层就看得更清了，沈昭和宸光帝，谁才是这个王朝的主宰，皇宫里的两个傻子这下是都看明白了啊。
只有宸光帝和陈皇后两个“聪明人”还在做着黄梁美梦。
朱美美拉着冯芷兮的手：“以往哀家也不明白，不知道宫里头究竟谁才靠得住。现在哀家就明白了，谁也没有自个儿靠得住。到底该信谁，要相信自个儿的判断。”
冯芷兮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对她来说，最多只能解读到第二层，再往深里解读，她就要头疼了。
“反正臣妾就信太后。臣妾饿得要晕过去的时候，只有太后娘娘给臣妾吃烤鸭。”
好简单的逻辑。简单到略觉可爱啊。
朱美美感叹，这大概是史上最便宜密探了，半只烤鸭就可以收买的人心啊！
第29章 将军府
大清早，白霜和宁柳儿就把朱美美收拾得花团锦簇的, 朱美美一照镜子就皱眉, 宫里有陈皇后这一颗圣诞树就够了，何苦还来第二棵。
将头上的各式珠钗卸了一大半, 戴上凤冠，朱美美道：“自从来了宫中, 整日走的华丽风，哀家都腻了，便是流行，也得三五年一个轮回, 这皇宫里的奢靡，别说三五年, 就是三五百年，似乎也没个尽头，真替嫔妃们腰疼。”
两个宫女也听不懂什么“华丽风”、“流行”、“三五个一个轮回”，只当她又在说傻话，并不在意。
倒是宁柳儿道：“太后您也别腰疼, 嫔妃们和您不一样, 您是富贵不用求的命, 首饰、服饰，样样都尽着您挑。那些嫔妃倒没有穿戴到腰疼, 只有抢到腰疼, 从无人嫌太华丽，只嫌太素净。”
朱美美撇嘴：“比哀家还蠢, 连‘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道理都不明白。”
又照了照铜镜，那里头分明是个娇嫩明艳的少女，偏偏要穿戴那么厚重繁复，搞得人家一点儿青春活力都没有，便道：“哀家虽是太后，可谁规定太后就一定要穿这么沉的颜色出门？”
也对哦，白霜望望宁柳儿：“要不，去把太后新做的那件娇黄色的锦服拿出来？”
装扮停当，太后启着仪仗上路了。
朱美美穿越之后头一回出宫，哪里肯错过这个一观世相的机会，硬是叫宫人们将辇车上厚厚的帘布换成了重重轻纱，隔着轻纱，她能隐约望见京城的巷道阡陌，百姓们被隔在很远的街道两边，朱美美能望见他们，他们却只能望见辇车中一个模糊的人影。
行出大约半刻钟，辇车渐渐停了下来。朱美美又撇嘴，这宫里华而不实的形式主义啊，这么浩荡的仪仗，只怕哀家前头都到了将军府，后头的还没出宫呢。
说来也奇怪，左青云不过是个义子，在京城的待遇却比两个正经皇子要好得多。
已成宸光帝的蜀王沈苓、尚在封地呆着的魏王沈莫，自从赐了封地之后，京城的府邸就被收回，也是断了他们无事再回京城的念想。
但左青云却不同。
也许正因为他不是正经皇子，先帝不用担心他有什么非份之想，竟然在京城留了一套占地极为广阔的宅院。院中亭台楼阁，古桥流水，比起皇帝的避暑胜地也不差。
大概也是因为他身处风暴中心、却从来不涉政事半点的超然处境，才会吸引了京城这么多世家贵族之女的青睐。
身为永顺朝最尊贵的皇太后，朱美美自然是压轴抵达，此时的将军府已是娇客盈门，听说太后驾到，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按理说，辇车停稳后，应该由太监上来打帘子，然后白霜和宁柳儿将她扶下辇车。
可车子停下已有一会儿了，居然没有太监上前。
朱美美最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隔着帘子问：“怎么了？”
白霜凑过来，低声道：“左将军不见了，大伙儿都在等他。”
好大的架子，请哀家来赴宴，主人却不见了。而且还要哀家等着，怎么滴，没你“便宜儿子”跪着，我朱美美还不会下车了不成？
当下一把掀了帘子，笑道：“别等了，哀家自个儿进去。”
“太后！”白霜扑到一半，就见太后已经掀开轻纱，拎着裙摆，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下了辇车……
完了，阻止不及啊。
宫里的人是知道太后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但宫外的人不知道啊。见当今太后竟然没要宫人相扶，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跪伏着的娇客们纷纷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是永顺朝最最尊贵的皇太后，就是眼前这些乌泱泱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也绝不会在人前这样大喇喇地跳下车子，真是太惊世骇俗了……
太后这是有权任性吗？
不待她们反应过来，太后已经一脚跨进了将军府的宅门，没错，中间那扇。
这扇门，若连她朱美美都不敢走，那这天顺王朝、普天之下，也没人敢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