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顿的分量可不轻。因为冬除之夜几乎与除夕夜一样,先祭祖再吃团圆饭,最后还要守岁一整晚。翌日冬至的凌晨未时刚至,天还没有亮,家家户户之间就要开始互相送吃食为礼。
“送礼这种事情我也要去?”月枕石刚刚在心中吐槽当朝百姓也够懒的,冬至与元月新年都是一个模式没有搞什么节日内容上的创新,这就听周铭诚说明天一早送礼的事情有她一份。
周铭诚伸出了一只手数了起来,“你不想去吗?但是道观的人手不足,仅有四位师弟未满十三岁。再往上数,是我的年纪最小却也十五了,已经不适合再去送节礼。你们看这是送礼的名录,卯时一个时辰要跑完这么多人家并不容易。所以我还想问熊飞是否愿意也跑几趟。”
“等一等,怎么有多人家?那要做多少吃的才够?”
月枕石一边翻着一本小册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没弄明白的,可是原身几乎就没有留下有关冬至的过节记忆,她正在疑惑听周铭诚的意思冬至送礼全是孩子负责?“小周道长,城里都是孩子送礼吗?”
周铭诚理所当然地点头,他看着有些迷糊的月枕石,又看向也不太清楚流程的展昭,想着他们一个是几年在山野照顾病人,另一个是多年行走江湖居无定所,这也就再多解释了几句。
“冬除这晚与除夕一样,一般都是十三以下的道士们守岁。冬至黎明的城内报时会比平日提早半个时辰,因为从未时开始基本家家户户就都会派出孩童送礼。送去每一家的节礼并不多,一两只烧饼或者一小碗刚出锅的馄饨即可。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不需准备太多的吃食。”
周铭诚指着名册,其上分成了两部分。“挨得近的就送馄饨,挨得远就送烧饼、米饭,这样不怕馄饨凉了。烧饼、米饭可以与热汤一起吃,馄饨吃温的就刚刚好。”
往年,展昭大多宿在客栈里,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体会一把这种热闹。家送到西家,张家送到李家,是每家都送到了也都收到了别家的节礼,到头来每家每户能吃到十几家甚至几十家的不同口味吃食。虽然仅是烧饼、米饭、馄饨,但多少能看出厨艺高低不同来。
如此一想,展昭难得也起了不如一起玩的想法,毕竟错过了这个冬至待到来年他就十四了,那就被踢出送礼人选的范畴。“我可以跑远一些的人家,多跑几户都行。”
月枕石看到展昭露出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看来谁都有童心未泯的时候,但就没人问一句为什么从守岁到送礼都是孩子做?这样渡过一夜一晨,那么到冬至的上午孩子们都要去补觉了吧?
其实,月枕石对为此熬夜并无太大的兴趣,这可能就是节日观念淡薄的表现。有些想法怕是一直跟着灵魂走的,正如青春的那只小鸟一飞就不再回来,即便是再世为人重新长大,也终不似少年时会对年节有太多兴奋的期许。
“那好,我也一起,走远走进都行。柏夫子与大朱老板那里可以让我去送。”
月枕石还是答应了守岁与送礼,没有太多迎接新年将至的兴奋是一回事,但她还想融入到这种欢庆中去。快乐的情绪能够传染,人也能一直保持几分年轻的心态。
更何况入乡随俗很重要,正如宋朝管后世的饺子叫馄饨。
周诚铭说的冬至这天人人吃馄饨,在月枕石看来就是后世人人都要在冬至吃饺子。不过,她不会多计较两前世今生对于吃食叫法的不同,时间总会将一些东西模糊,而总有一些东西流传了下去,反正当下在厨房里调其了馅料,准备好一张张圆圆的皮子,包成中间鼓鼓、两头尖尖、边缘扁扁的半月形吃食。
周铭诚确定送礼人选后就先一步离开了厨房,青羊宫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帮厨这种事情就连一般只管吃的胡舟也来打了一把手。
胡舟这一个月过得有些苦,因为他的种牙还未有着落。用他的话来说,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对于一般补牙的银膏过敏,所以青观主必须要选择另外的种牙之物。
然而年末事多,青观主也不得闲有大把时间去找到合适的补牙物,只能让胡舟再等一等,好在先用了几服药稳住了胡舟的牙痛上火之症。
“小闲子,我可算是熬过来了。终于在冬至被允许吃些辣子,等会我就要将馄饨粘着醋与辣子吃,这香辣酸爽加上了菜肉相间,足以堪称冬日美味。”
胡舟一边畅想着一边迅速地包着馄饨,这会心情好还颇会联想。“咦,你们看着半月形的吃食不正对上了小闲子的姓,亮怪不得小闲子包馄饨包得好。”
展昭看着他包的馄饨再看了看月枕石包的,两者之间是有一定的差距,但是胡舟这话好没道理。姓月就包得好半月形的吃食,要是谁额头上有半月,那会包出什么样的馄饨来?
第23章
“胡老谬赞,实不敢当。”月枕石还是头一遭听闻这种夸赞人的理由,她看着展昭不由就想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包拯。
后世考证了一座开封附近的包公祠,以其中肖像古石碑的细腻刻法来推断,包拯该是清瘦老生模样。史籍也说他面目清秀白面长须,与黑脸额心半月的形象相去甚远。包拯正式做官的年纪较晚,他考.中.功.名之后一直在老家庐州赡养双亲,直至其相继去世才离家出仕。
月枕石不知道包拯到底哪一年生的,而想着既然遇到了展昭,将来多半是有机会见到黑脸包公。那么问题就来了,头上有半月的包拯到底是包馄饨的水平一流,还是根据他的肤色来判断是包汤圆的水平超一流?
此问留到日后一探,目前先就胡舟而言,按他的理论来推,姓胡就应该能处理好必备的调味料。“胡老,听您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您特别擅长研磨胡椒之类的调味料?观里所缺的辣子能不能拜托前辈了?”
胡舟刚刚说了很想念香辣酸爽的味道。蜀地多食辣,虽然还没有后来辣味界杠把子的辣椒漂洋过海而来,但是辣菜花样多多分门别类,比如芥辣、姜辣、麻辣。
市面上出售的辣子品种繁多,有单一的茱萸、生姜、胡椒、芥末、芥菜疙瘩等等,还有将这些捣碎按照口味混合起来的辣子。成都府畅销一种混合辣酱,将姜、蒜、韭菜切碎捣成泥,兑水加胡椒、盐按比例调配,这种配方并非绝密,而根据用料比例不同,嗜辣者能在不同的调料铺子买到最合心意的一款。
展昭看到胡舟一脸懵的神情就笑了,“师父,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您有这般本事,所以真的不露一手吗?”
“你们两个真是……”胡舟沾着面粉的手摸了摸胡子,别以为他不知道青羊宫的辣子调配比例都是定好的,月枕石与展昭是有心想要逃过辣味的攻击,因为在研磨调配辣酱过程会引发流涕流泪等反应。“好,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辣味宗师。”
胡舟也没再继续包馄饨,他转身就去了存放各式辣味原来的橱柜,以他的闭气功夫难道还会让人看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笑话。
负责冬至吃食的苏道士一来厨房就发现气氛融洽而和谐,擀皮子的擀皮、包馄饨的包得正好、调辣酱的也在一脸认真得调着。“辛苦三位了。来者是客,还要你们帮衬着做活,这真是有些不好意思。青观主说了无以为报,你们敞开了吃别客气就好。”
胡舟笑着摇了摇头,搭把手做活也是于情于理该做的。道观收的食宿费用远远低于市价,平日里只要自身不忙帮衬道观一二又有何妨。“苏道士不用见外。我可不想太过清闲,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挺好的。”
苏道士诚心感谢了几句,他没有多停留抱了两箱糕点又出门了。偏殿的事情还没有忙完,这会还有不少香客特意来买青羊宫出品的糕点,今夜要做祭祀用。“那就先拜托你们了。胡老,您弄辣酱时不如在脸上围半块布,免得被这味道冲到。”
胡舟看着苏道士急急离去,他刚想说怎么会被气味冲到,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胡椒末抖了出来直冲鼻子。刚刚他在说话时破了闭气功夫,这会是憋不住也疾步冲出了厨房。
“阿嚏——阿嚏——阿嚏——”
厨房里,月枕石与展昭都笑了出来,就听到胡舟便打喷嚏边在说:“你们还敢笑!我是替你们挡了一劫。你们再笑的话,今晚不给吃辣啊!”
展昭努力收起笑容压低声音说,“这就是辣味宗师了。可不能惹急了他,不给吃辣事小,最怕是他给我们也喷一鼻子的辣粉。”
月枕石也尽力收起了笑意,“展大哥,你也不容易。不过笑一笑十年少,有胡老在此事就用不愁。”
展昭点了点头,有一个时不时冒出童心的师父在身边,他是要操心不少事,但那都是快乐的麻烦。
胡舟擤好鼻涕再进厨房,有些狐疑地打量起正在一本正经继续包馄饨的两个人,他们真没有背地里议论什么?
要说住到青羊宫是有好的一面,展昭总算能与同龄人多些相处,月枕石年纪虽小但,她年少稳重能算得上同龄这一卦。要说不好的那一面,展昭找到了一个能联手坑师父的朋友。胡舟想着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默默自我感动着,这就是为人师者的伟大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