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视若无睹,轻阖眼眸,神色不明。
“唉。”苏叶憋了一早上,耐心用尽,用脚尖点了点赵暄,“姓赵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歹毒法子,让桑桑这么为你说话,我告诉你,桑桑天真柔弱,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听着耳边的聒噪声音,赵暄也不睁眼,只淡淡道,“我就打她主意了,你能怎么着。”
苏叶一听,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起来的急,没注意到马车高度不够,他的头被马车梁上的横棱一撞。疼的他龇牙咧嘴,但是苏叶还是硬撑着,“不准肖想我妹妹,也不看看你自己那模样。”
轻描淡写几句话,和苏叶以前的段数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赵暄闭着眼,不理他。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便到了安驼寺的山脚下,桑桑她们从马车出来,准备步行上山。
苏叶从车里一窜出来,就跑到桑桑的面前,手指着赵暄,揉着自己的脑袋,“桑桑,赵暄这个混蛋欺负我。”
桑桑看着咨牙俫嘴的模样,向后面瞥了眼穿白色袍子的赵暄,为赵暄说话,“二哥,你不欺负人家就好了。”
“桑桑,”苏叶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不相信我。”
桑桑拉过他的手,“是哪儿受伤了,要不我给你揉一揉。”
赵暄眼神暗眯,望着桑桑弯着腰,踮着脚尖,柔柔的给苏叶揉着的温柔样子,冷笑了一下,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桑桑听到一声冷哼,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了赵暄。
“二弟,桑桑。”苏泽兰站在前面叫她俩,“快点。”
桑桑扶着腰,慢慢的上去了。
到了安驼寺,空明大师却一早却云游去了。
苏陈氏行了一个阿弥陀佛的礼,问主持,“敢问空明大师几时云游回来。”
主持摇了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桑桑站在苏陈氏的背后,心里发急,前辈子的记忆太过模糊,桑桑只记得大概,赵暄似乎是在中了状元后,过了几天时遇见的空明大师,当时空明就送了他四字,贵不可言。
百姓以为说的是赵暄未来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虽然后来他也青云直上了,但贵一字,还是体现在他的原本出生上,皇家血脉,天潢贵胄。
苏陈氏听了主持的话,心里有点失落,吩咐仆人添了香火前,又带着几个孩子去正殿里上香了。
大安尚佛,苏陈氏也是其中的信徒之一。
桑桑上辈子是不相信这些的,她认为要是求神拜佛有用,那大家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可今日跪在蒲团之上,望着佛殿正中央慈眉善目的大肚弥勒佛,桑桑想起自己那异于常人的经历,对那佛龛生出一丝陌陌的亲近出来。
她虔诚的行了三个跪拜之礼,希望佛祖保佑苏家平安,也希望佛祖保佑赵暄后半生顺遂。
她如今,真的把赵暄当哥哥的。
桑桑死在京城的大牢后,魂魄便一直留在了京城,虽然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看着赵暄辅佐幼帝,手握天下,不怒自威,所有的人都怕他。十多载的光阴里,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一人踏进他的心里,更未成婚生子。
磕完头,有僧人拿出签筒来,桑桑犹豫了一下,求了一根签。
苏陈氏没有求签,她脑子乱,集中不了精神,求了也是废签。她让苏泽兰求了一支。
苏陈氏带着他们两个去解签的师傅那儿解签。
签文师傅很是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先看了苏泽兰的签,问她,求的是什么。
苏泽兰红着脸,苏陈氏笑着牵着她的手,“劳烦师傅帮我看一看小女的姻缘。”
“朝朝恰似采花蜂,飞出西南又走东。春尽花残无觅处,此心不变总有踪。”小师傅看完签文,把签扣放在方桌上,温言道,“姑娘姻缘恐多波折。”
苏陈氏一听,脸色瞬间一变,她看着落落大方的长女,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完,那解签师傅又到,“但如石藏玉,终能欢怀得意。”
这下苏陈氏的面色好看许多,她还想多问一点,小师傅却像桑桑伸出了手,示意把签文给他。
桑桑记得自己的签文是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这几句诗她一读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诗,但想着能否有否极泰来之像,还是把签文递给了小师傅。
她张了张嘴,问家宅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小师傅却不看签文,抬起眼,直直的看着桑桑的眉眼。
“我观姑娘面相,姑娘魂不附体,恐有性命之忧。”
第10章 无奈
魂不附体,性命之忧……
桑桑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小师傅的眼神一惊,魂不附体,这是说她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回到这副身子上吗。
苏陈氏听了,却很着急,“师傅这可怎么办啊。”
“但姑娘又眼带淡金,是贵不可言之相。”话毕,小和尚低头看签文,边看边摇头,看的是苏陈氏和苏泽兰浑身发抖,最后小和尚抬起头,温和的看着桑桑,“不过这前提却是姑娘得有命在,忍的住。”
苏陈氏先是一惊,后听闻贵不可言,又是一喜,最后再听到那小和尚毫不遮掩的有命在,忍得住,片秒钟时间,脸色大变了几次,心中瑟瑟。
她右手死死的攥着桑桑,弄的桑桑手心发疼,苏陈氏又镇定下来,看着小和尚说,“小师傅,不是小妇人不信你,但我看你眉目清秀,年纪尚弱,敢问以前解签的空达师傅可在。”
扶臻闻言也不恼,站起身来,朝着苏陈氏行了一个合手礼,“施主且看来日。”
言毕,扶臻便离开了。
见小和尚离开了,苏陈氏侧着身子,拍了拍桑桑的手,“桑桑,我看那小和尚年龄比你还小,估计未曾出师,胡乱解了几句,你不要当真。”
苏泽兰也同样附和苏陈氏。
桑桑看着苏陈氏那微白的面色,不知道是在劝慰她,还是在安抚自己,闻言点了点头。
跟着苏陈氏出了大殿正门,桑桑却朝着那小和尚离开的方向看去,想着他看自己的眼神,目光澄澈,说她好赖都不遮不掩,言辞中直,桑桑笑了笑。
苏叶和赵暄在偏殿等他们,他们上了香,解签的时候就没有跟着苏陈氏过去了 ,见他们面色担忧的出来了,狐疑道,“娘,怎么了。”
苏陈氏向她摇了摇头。
赵暄朝着桑桑看去,发现她微微笑着,在偏殿等候多时的烦闷忽的散了。
苏陈氏因为想着那小和尚肯定是未出师的,解签不准,半响心情也就平复下去,由着僧人的安排,去吃素斋。
这是苏陈氏的习惯,来了安驼寺,就必定要食素斋。
食过素斋,已经是午后,天却慢慢的暗了,隐有雷鸣闪过,乌云厚重。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而且是大雨。
苏陈氏只得让僧人安排房舍,明日再走。安驼寺是大寺,房舍众多,很快,桑桑便打着伞,回到了被安排的屋子。
云厚雨密,那雨势极大,桑桑坐在窗前,望着满院子的雨打残花,浑身都像卸了力道一样,软绵绵的。
雨声轻了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带金,橘色生辉,又有斑斓天虹。
桑桑想要出去看,可今天跟着的是隐冬,隐冬不如忍冬听话,她忠心桑桑,可她也忠心苏陈氏,苏陈氏让她看好桑桑,不准她乱跑,隐冬便拘着桑桑,不要她出去。
那么大的天虹,桑桑上辈子都没见过,它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尤其是今天听了小师傅的那翻话,有命在,忍得住,如果说连看一个天虹都要忍住的话,桑桑觉得日子忒难熬了。
眼看着天虹的光芒比起初时淡了些,桑桑使了个计,“隐冬,我饿了,你帮我去拿点点心过来好吗。”
隐冬有些为难。
桑桑按着肚子,趴在窗台上,神色凄凄的望着她,“真的太饿了,都要饿瘦了。”
受不了桑桑的痴缠,隐冬只得去了。
今天上香,并没有带太多丫鬟,桑桑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出来后,桑桑抬头看看天,循着方向朝着最佳看天虹的方位去了。
她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却也有人在偷偷摸摸的谋划。
孙婆子叉着腰站在一房舍里,对着面前五大三粗的男子道,“记清楚了吗。”
孙皮讪笑道,“我和兄弟们都记住了,不过奶奶你这法子可有效。”
孙婆子呵了一声,“你看见了吗,今天那苏夫人给安驼寺添了整整三百两的香油钱,一出手就是这么豪绰,她手心里露那么一点,就够我们用上好几年,咋们不是还打听到她在给赵暄置办房产吗,可见她待赵暄并不错,前几日是我想错了,平白无故的,赵暄为什么认我,只要用这个法子,让赵暄信我是真正为他好的奶妈,笼络住赵暄的心,以后咋们怎么会缺钱花。”
孙婆子揉了揉屁股,那一日,几个奴仆本来是把她送官的,可到了官衙门口,她把藏在怀里的鸡血偷偷的朝着脸上一抹,那官人看她怄的口吐鲜血的模样,再说她也是念孙心切,都没打她板子,命家里人把她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