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闻讯把手里的电筒照向他们。
杨蔓干裂的唇一动,眼里有喜色。“陆霄!”她几步跑上前,肩膀上的衣服坠落。
陆霄把手电往边上一侧,电光打在左边的石壁上,投下个光点。
地上是一群警察的和他俩的影子。“当初不是叫你结束任务后就直接回警局里去的吗?”
任务?
就着清贫的光线,杨蔓心思活泛了些微,为混入老巢磕破的脑袋微微发疼,记忆霎时间悉数回笼。她夺过陆霄的手电,身先士卒往前去,口里说着:“当初在猎林里可是说好了。我的脸不在A城的警务系统里,我卧底过来胜率最大。可我只答应了你不会乱来,没说过会一直做乖绵羊。”
杨蔓是喜欢陆霄,但十九年的摸爬滚打教她的还有一个义字。她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但心内依然有坚持的东西。
那天和陆霄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就在想:人这条命算什么,蝼蚁一样,一掐就灭,不如就像这眼前的火,燃烧一次,努力为自己的好友挣一个摆脱心魔的机会。
她意难平。
卧底——是剿清难缠恶人常用的办法。当年洵郁也是这么过来的。
原本局里就是打算用这个方式的,但情况就像之前所披露的那样——这一次来里山人的信息被对方黑去了不少,若是警方去,稍有差池,不说弄回情报,怕是门都没进就可能马革裹尸。
况且,这个法子,陆霄是严厉拒绝的。
但现在,他们与A城的联系被迫中断,想必所有警员的样貌也多少被知晓。救人这种事,一向是稳中求胜。可他们如今反倒像是落荒而逃的难兵。
加之,警方这边晚一天找出人贩子的巢穴,被拐卖者就多一分痛处。
陆霄知道被拐卖者家属的心境——生不如死——
前去卧底。
在那天晚上,在骆承川、靳萧然、孟刚、杨蔓那么一小群人的心里,是一个禁忌般的秘密。
“一群人突围再安全上飞机比较难,我一个人先回趟A城。这些天信息中断,互通一下消息,顺便再请些援兵。”扔掉手中拨弄火苗的树枝,陆霄当时这样说到。
靳萧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边友局的同伴,我们也失去联系了,是要尽快回A城,重新把我们这些人和友方做好对接工作。”
孟刚迟疑了一下。“陆sir,他们派出来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风波闹得太大,现在,恐怕一个人突围也不容易。”
骆承川没有讲话,看着篝火摇动的样子。
陆霄说:“怕什么。不还有你们。”我一个倒下了,不还有你们。
轴转的烤肉停了下来,骆承川抬眼,“我帮你带着他们。野外生存,恰好是我强项。”
现场一片静默。
陆霄起身,开始动身。
杨蔓就是在这时刷得一下站起来的。“喂。”她唇一勾,“找不到巢穴,再多的人手,都是送人头。”
所有人抬眸看她。
她盯着陆霄的背影,“我不在你们编内,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你们继续感动中国,我不参与。”言毕,转身,往另一边走。
风驰电掣,一掌按在了她的肩上,她吃痛,头也不回,但知道按住她的人是谁。“火车上答应的话,不算数了?”那人问。
杨蔓忍着痛,故意笑:“陆大警官都说我是小混混不良少女那一挂的,不良少女又怎么会守信用呢?”
“杨蔓……”威胁般的咬牙切齿。
一声轻笑,带着顽抗,“要么。”她说:“你带一队人回来,继续找死。要么,我用这张最保险的脸混到他们里面去。你该知道的,陆霄。我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的味道。”一样最底层的味道,是卧底的最佳通行证。
“我会赢的。”她言辞凿凿。
陆霄的手掌硬生生在她的肩头握出了青筋,她痛得无知无觉,反倒是他肩膀先一垮,舒出了一口长气。
手掌松开,他问:“杨蔓,这不是为国捐躯。你不怕吗?”死就死了,她连户口都没有,或许无从表彰。
杨蔓悄无声息地咬了一下唇,倏一下握紧拳头,按在大腿侧部。
她得承认。
怕得要死。
倏然,她转头,干涸的唇在陆霄唇上一碰。“若死了,这就当祭品。”
陆霄看着她,她眨眨眼。
又说:“不过我会争气,活着回来。”因为不想再见你跪在又一个木牌前,一夜到天明。纵然,你可能不爱我。
她换了种语气,嬉笑怒骂般:“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陆大警官,我喜欢你,是要活着追你的那种喜欢。”
陆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洵郁的影子。
她拉着他的手说:“我跟你讲啊,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可是从小立志要做女侠的,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
“我会活着回来的,毕竟我还要跟你生小萝卜。”嗯。当年她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的孩子小名就要叫小萝卜。是她认准了他的意思。
陆霄偏过脸去,“不准去。”
他掏出手铐,把人铐住。“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我会活着回来的,毕竟我还要跟你生小萝卜。”
“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我会活着回来的,毕竟我还要跟你生小萝卜。”
“陆霄。”坐回去,杨蔓这次没有闹。
陆霄转过脸来,把兔肉塞她嘴里。
她咕哝着,顿了一下,笑了:“你比我还幼稚。不过……我很开心。”
因为被关心,所以唇畔会笑。
杨蔓就着月光打量陆霄的下颌,她决意表现得更讨人厌一点,这样,等她晚上偷溜走的时候,他就能少费点心。
她真没什么远大理想,只不过,若这回她不能成功的话,恐怕,吕静就一辈子住在恶梦里了。
那一碗粥的情谊,于人而言微不足道,但杨蔓永远记得——那天举目无亲伤痕累累的人是谁,送粥闲聊给她温暖的人又是谁。
她听过一句话,叫死有轻如鸿毛,又有重如泰山。她两样都不稀罕,因为十九年来,她想的只有活着,但若是白活,连心里的执拗都没有,那就是具尸体。
她不喜欢。
她想她也有坚持的东西,比如改变生活现状,比如为吕静挣公道,比如——
她看看身侧一脸肃穆的男人,
兴许长大只是一瞬间,
从吕静开始,到此时此刻。
杨蔓嘶出一口气,眼神从火堆边的人脸上绕了一圈,突然问正前方的孟刚:“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七年。”
她沉吟点点头,又问,“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把命都丢了,值吗?”
孟刚实诚:“没想过值不值,就想过能不能干。有机会,有能力,就能干。”
“突然觉得你们是标杆。”杨蔓笑笑。“好像跟你们在一起,就能忘记现实真正的模样。有一腔热血。我该早遇到你们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脊背往树上一靠,她仰头之间,望见浅浅月色。
人性里那一抹的善,妙如这一夜的月华。
来时她只想着如何给吕静出气。
这时不禁想:
能为数以千计的被拐者出气,或许这一趟来得才值。
人若有人教便能更容易为善。
教她的人来了,她就好好学。
·
骆承川吃过了晚饭,坐在树荫下。
罅隙的月光落下来,一线银白落在他掌心的耳饰上。
他想,小狼狗叫人活着回来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呐,东西留你那了。回来得还我。
他记得她跳下窗台听命逃离的样子,利落地不像话。若不是手中的耳饰提点,倒真像个没良心的。
“怎么会没良心呢。”他低声自语。“那家伙像小狼狗,狼狗可是最衷心的存在。”
唇畔,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就那么上翘了。
孟刚过来,觑一眼,打趣,“骆专家,这是定情信物呢?”
风驰电掣那么一收,骆承川抬起眼来。“你怎么不在那边跟他们一起商量?”
“商量。”孟刚腿一放,靠树干上,席地一坐,“刚我们不都商量完毕了吗?待会儿夜深了,陆sir就趁夜色走。我们兵分两路,从那边——”手一指,孟刚继续:“从那边往南,去山城警局的方向。报告详情。……哎,骆专家,那是定情信物吧。”孟刚还没忘了这茬。彼时他也不知道,薛渺渺此时此刻就在山城警局,更不知道,他们所有人正巧打了一个时间差。
夜风从人的脖颈里细细吹过,骆承川想了想,给出答案:“一条挺听话的狼狗送的。”
“狼狗?我看像是女人的耳环呀。……对了,我们谬姐就有各种各样的耳环,特别有气质。”
谬姐。
说到薛渺渺,孟刚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不禁呢喃:“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骆承川莫名笃信,他握了握手中的耳环,说:“一个一到正经事,就精明有秩得不行的女人。她若是出事,老天也看不过去。”
孟刚想到薛渺渺的形象,忍俊不禁。“也对。”
“不过谬姐不大信神佛。”孟刚想起这个,望着月色,不由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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