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异人行 (晓色初开)

起因既然在于她，那么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欧阳实有些犹豫，他本不是善于言辞的，拿眼看了看虞八娘，再看看史惠，希望她二人能劝阻两句。

青州府百姓怎样，淳和帝怎样，虞八娘半点不关心，她只听洛明光调遣，所以也不开口。

史惠倒是跟着出主意：“要不夫人先在客栈住下，奴婢连夜赶路，把消息带出去？”

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史惠生在市井，见多了怀着身孕依旧劳作的妇人，内心深处着实对大户人家的孕妇各种娇滴滴有些看不过眼，所以也并不觉得怀着身子赶路有什么不妥。

洛明光摇头，“青州府的百姓不可能被一网打尽，总要有幸运的百姓逃脱，把消息传递出去，但到底人微言轻，可信度不高，传播方式也慢。但我们就不同了……”

她面向欧阳实，街上不甚明亮的灯笼下，双眼闪着光，道：“陆先生一定有法子令消息立刻传遍天下！”

欧阳实则一定有办法把这消息，甚至自己有孕的消息立刻传回去。打仗首先得消息灵通，她不信赵衍没有在各地建立自己的消息据点。

所以首要做的，就是自己一行不能被困在青州府。

“上路吧，尽可能在天亮之前出青州府地界。”洛明光道。

可想而知，大军也定是连夜赶去各处布防，天一亮，恐怕就出不去了。

“弃马车吧！”虞八娘道：“我带掌令先走，你们俩自己想办法。”

马车速度慢，还颠簸，欧阳实得知洛明光有孕，肯定有所顾忌不敢赶车太快，等到了关隘，守军大约也到了。

硬闯倒是可以，主要是后续的追捕挺烦人。

“也好，只是要辛苦虞师姐了。”洛明光想了想道，这样最保险。

洛明光同意，其他人更不会反对，欧阳实把马解下来，打算和史惠合骑一匹。

事到临头，虞八娘倒是看着洛明光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的背太硬，万一硌着她了怎么办。

洛明光扎着胳膊笑道：“没事，来吧！”

才刚刚两个多月而已，比指甲盖大一些而已，怎么会硌到，何况一个女子的背没那么硬。

虞八娘不再犹豫，伏低身体让洛明光趴上，她的速度很快，百里路不需一刻钟就能走完，约好在青州府西北方辽远府的边缘小镇会面。

虞八娘到小镇的时候，夜其实还早，敲开一家客栈的门投宿。到底速度太快，还有高起低落，洛明光在客栈又吐了一场，被虞八娘照顾着睡了下去。

次日一早，欧阳实和史惠赶来汇合。此时出了青州府，便不急着赶路，在客栈休整一天。史惠去采买一些用品，欧阳实则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

洛明光猜想他去传递消息去了。

果然等她们再上路，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陆续有淳和帝泰山封禅被山神历数十大罪名的事情传扬开来，伴着这消息的，还有青州府侥幸逃脱的百姓传出来的，青州府被烧成白地，数千人被朝廷杀了妄图灭口的消息。

这消息疯了一般流传，淳和帝却并没有因为消息外露而停止杀戮被困住的青州府人，而是变本加厉，称青州百姓妖魔附体，朝廷要斩妖除魔，杀光青州府人。

洛明光得知这消息，只能叹一句齐瀚疯了，凭她一己之力救一人，救一府一地之人可以，若想救天下，只有赵衍这样有兵马的才行。

历来百姓活不下去就要奋起反抗，等洛明光到达北境边缘，青州府百姓杀官兵反了朝廷的消息也跟着传来。

此时车马粼粼，终于进了北境。

远远望见前方城外十里处旌旗招展，黑压压一片人头，迎风飘扬的黑底金字大旗上，“赵”字随风起舞。

旗下一人黑甲俨然，身姿笔挺，望见车马，径自打马奔来。

欧阳实在车辕上回头道：“夫人，将军来接您了。”

洛明光正恹恹的毫无精神，仅是“嗯”了一声。

少时双方迎头碰上，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欧阳实和史惠参见将军的声音。

听不到赵衍回答，只是车帘被猛地撩起，赵衍往里张望一眼，跳了上来。

“怎么瘦了这么多？”

赵衍身躯高大，他这一进来，立刻显得车厢逼仄起来。

洛明光没起身，依旧斜斜倚着，听他这一句话，眼泪忍不住就刷得一下下来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平日赶路再辛苦，孕吐多难受，也没觉得委屈，可是见了赵衍，突然就觉得十分委屈了。

赵衍立刻急了，嘴里叠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一边手忙脚乱解着身上的甲胄，甲胄笨重，让他蹲下去都难。

把甲胄胡乱扔到一旁，忙在洛明光身边坐下，伸手搂进怀里，轻拍着道：“别哭了，乖，你受苦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出这趟远门……”

一边在鬓边轻吻，一边又道：“是不是很难受？欧阳实传消息说你吐的厉害，吃药了吗？瘦了这么多……”

洛明光一句也不答，只觉得满心委屈终于找到发泄口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收拾不住。

赵衍一个劲的安慰，中间夹杂着窃喜的感慨：“祖母泉下有知，得知你有了赵家骨血，定然十分欣慰，可惜她老人家没等到这一天！明光，宝贝儿，谢谢你！”

洛明光终于停了抽噎，捶着赵衍的胸口，带着浓浓的鼻音抱怨：“都是你，都是你这混蛋，我好难受，天天都吃不下饭，天天吐……”

赵衍心疼的眉头打结，一只手拍着她，认错认得爽快：“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夫人您辛苦了！晚上回去我任你打个够，现在先消消气，外面还有众将士等着呢！”

洛明光忙停了手，抬起眼问：“我是不是要下去见见？”

刚哭过的双眼水光潋滟，鼻头通红，看起来又可伶又无助。赵衍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道：“你是此行功臣，大家定是要见一见的。”

第290章 天下大乱 城头凤驾

赵衍帮着洛明光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整理下鬓发，只是双眼依旧有些红，却是暂时没办法消除。

拿了狐裘仔仔细细给穿好，系好系带，扶着到了车门边，他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把她抱下来，却并没有放下。

手中的人没什么分量，她怀着孩子却还没之前重。赵衍心中又是一阵心疼，京城哪个人家的夫人怀了孩子不是被当成祖宗一般供起来，偏她不但不能得到照顾，反倒要为了他长途奔波。

“放我下去，我自己走！”洛明光在人前有些羞赧。

赵衍低语安抚：“无妨，没人敢笑你。”

洛明光挣了两下，那边陆先生带着几名将领已经走了过来，赵衍便放她下去，顺手把狐裘捋好，免得漏风。

“夫人----”陆先生整理下衣衫，双手抱拳深深弯下腰，语气十分诚挚的道：“夫人大约还不知道，齐瀚离京的这段时间，武义候趁机接走自己留京的家眷，在西南正式举旗反了朝廷……”

武义候？洛明光想了想这个很少听人说起的人，那是寿康大长公主的独子，淳和帝当年以武义候要挟寿康大长公主嫁老荆国公为妻，想必武义候怀恨在心，隐忍这么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趁着京城防卫空虚，把自己的家人弄走，反了朝廷。

那么明霞公主怎么自处？明霞公主是武义候的世子之妻，此时的立场岂不很难过？但自古谁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处境，必要时未表明立场，当即杀了也是可能。

陆先生半点不提明霞公主，在他眼里一个公主罢了，压根没放心上，接着道：“无独有偶，山阳候的家眷也在这期间被接走了……”

山阳候，太子的亲舅舅，当初太子夫妻双双毙命，洛明光知道赵衍派了赵玉京亲赴山阳候处，到底双方交涉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山阳候也反了?”洛明光问。

“这倒没有。”陆先生回道。

赵衍给洛明光解释：“山阳候所处的位置太重要，南平多年来虎视眈眈，山阳候和朝廷鹬蚌相争，最后肯定是南平得利，山阳候大义为重，不会轻举妄动，但家眷也不能留在京城，成为齐瀚节制他的把柄。”

“齐瀚残暴不仁，尽失天下民心，各地百姓原本还在苦苦忍受官府盘剥，自流出泰山山神怒斥之后，百姓觉得皇帝无德无能，致使吏治崩坏，百姓生存不下去，杀官造反者不计其数。这些都是夫人您的功劳，若非您借泰山山神之口历数齐瀚罪状，也不会有这样的成效。”

陆先生说着又是深深一躬，他身边的将领也齐齐跟着躬身施礼。

天下越乱，民心越散，赵衍一方则更有利。

“诸位快请起，”洛明光忙道：“这些都是陆先生筹谋的好。”

淳和帝十大罪状，以及先帝二子的死亡，当然是陆先生这个谋士的手笔。

洛明光接着低叹：“只是害苦了青州府百姓！”

陆先生眼神闪了闪，笑道：“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所损耗也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