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荣这才满意的由郑氏扶着往回走,只剩宝璐她们几姐妹及赵姨娘与许姨娘。
不消一刻,赵姨娘便也起身:“你们小姑娘坐着罢,我也有些乏了回去了,顺便去看看你们父亲,醉了旁边可要人看。”说罢,便先往回走。
大人一走,几姐妹愈发自在起来,听风榭临水,入夜凉风习习分外凉爽。
几人三三两两各自玩耍,宝璐走到露台边上凭水纳凉。
露台下是兰湖,月色下只见它水光粼粼甚觉清凉,一两处不时还有水泡吐出,想是里头有鱼,宝璐兴起让婆子送了点酥饼末来,坐在露台边断断续续的洒,果然引来不少鱼,翻滚着抢食甚是有趣。
宝琪站在露台另一边转过来看一眼,哼声道:“小孩子的游戏。”转身又去寻宝珍玩。
宝玲走过来倚在一边笑道:“春日冷未曾出来,前些日子又忙着女红,没想到这湖里有这么多鱼。”
宝璐将手上的饼末递给宝玲:“五姐姐也来点。”
宝玲摆手笑道:“不用了。”她吃了两口酒,此刻脸颊上有两坨嫣红,遂拿着纱帕扇着:“有些上头,觉着闷热。”
宝璐将手中的饼末如数扔进湖中让鱼们争抢,拍拍手道:“这边也未曾细走过,我与你走走散散酒。”
宝玲笑道:“你酒量倒比我好些,未见脸红。”
宝璐道:“我喝的少,你今日运气不佳,勺柄转来转去都是你。”
两人说说笑笑正往榭内走去,里头只剩几个婆子在收拾残羹冷炙,许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宝琪、宝珍方才还在,一眨眼也不知去哪,明浩更是自沈宗荣离开起便一并消失了。
二人走出听风榭,这一处除了这榭,外头只有一条鹅卵石小径,两边都是高大的绿树,时至初夏,草木葱葱,已闻夏虫“吱吱”的鸣声。
宝玲道:“往右边绕过去到载荣堂那边,过去便是香藕园了,我们不过略走一走便罢。”
宝璐听方才萧声呜咽十分美妙,便兴起了去远翠亭瞧瞧的念头。
“远翠亭建在假山上是府里最高点,咱们不若攀上去坐坐,想必比下面凉爽。”
宝玲往左眺望去只觉树木掩盖中灯光点点,想必是远翠亭上的宫灯,想着时辰尚早,遂也答应去走一走。
两人沿着左边的小径一路往远翠亭去,走过一段路前面便见草木青树,草叶间便见一些灰白的秃石露出来,再过去便可见成片、高大、形态各异的石头,或立、或卧组合成各色形状,在假山的中间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顺着假山的石蜿蜒往上。
二人一前一后,攀着假山往上走。
转过一段暗处,二人渐而从灰白秃石处出来,月光下只见乌溜的发,姣美的脸,如月下仙子般。
宝璐指着上边露出一角的飞檐道:“就在前头了,走了这许多路,未料有这么高。”
宝玲微喘:“倒也不是高,只是绕来绕去走了许多路。”
不多时二人已到远翠亭,一盏八角琉璃宫灯晃晃悠悠的荡在亭角边上,亭中三面环栏,可以想象她们方才在此处,或坐、或站、或倚姿态各异在这宁静的夜色中袅袅生乐。站在远翠亭上放眼望去,整个沈府尽收眼底,在夜色中些许房瓦下还亮着灯,像夏夜中的萤火虫。
二人点着房屋数着:“兰湖对过去的一排院子,便是小月轩、绿芜院、香藕园。”
宝玲道:“绿芜院两边房间无灯,宝琪二人方才就不见踪影,不知野哪里去了。”
宝璐倚在栏边笑道:“许是和我们一样散步,散散酒气呢。”宝璐说着往后转去,那是宿迁城。
夜色中看不清城中模样,只觉得一片又一片的房屋连接着铺开来,当中有灯光闪耀,不似现代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这样看过去那般闪耀虽耀眼亦觉孤单,不若这边灯光昏暗却有一片温暖。
宝玲走上来问:“看什么呢?”
宝璐道:“看宿迁城,我们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它。”
宝玲亦站上前来,驻足远眺,看了一会笑道:“说来奇怪,在京城之时,我出门未比在宿迁时多,可是心中却有京城的模样,如今宿迁的模样可真叫人难以想象。”
宝璐笑道:“无他,唯故乡尔。”
宝玲笑了笑,眼中似有盈盈水光,她问:“七妹妹,你说我们还能回京城吗?”
宝璐摇摇头不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了,我想哪里都是家。”
宝玲闻言回头,眼中似有惊异,她笑道:“平日里当你还是小孩子,今日一言,觉得七妹妹果真长大了。”
宝璐笑笑无言。
凉风习习,夜渐深二人才意犹未尽的转下来。
走到半山腰,突听一声嬉笑声。
第21章 金蝙蝠收还是不收
二人一顿,接着又听一声娇嗔,二人相视一笑,原来是宝琪。
正欲举步间,宝琪和宝珍二人已攀至眼前,见她二人嗔道:“原来你们二人躲在这纳凉,也不叫我们。”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方才寻你来着,哪里还见你身影。”宝玲笑着回道。
宝琪自知理亏,遂转了个话题道:“方才我们去小月轩了。”
“你们可会找去处。”宝玲笑道,脚步未停绕过她们,“你们还要上去吗?我们方才坐了一会,略有些乏,这便要回去了。”
宝琪想了一下对着宝珍道:“今晚也闹够了,不若我就在湖边走走,一块回去吧。”
宝珍是什么都好的,自是答应,四人遂又转下来,一路往院子方向回去。
宝琪接着方才的话道:“我方才往小月轩去了。”
“哦,你去小月轩所为何事?”宝玲问,四人闲闲漫步,也随意拉扯着些闲话。
“我想跟大姐姐一样学琴,方才让红蕊略教了我些基本功,甚觉有趣。”宝琪话中带喜,甚是开心。
“学琴是好事,大姐姐说能陶冶情操。”宝玲道。
仿佛得了认可,宝琪愈发的兴奋,向二人显摆着方才所听到的,坐姿、手法、音色,说的眉飞色舞。
宝璐见宝珍在一边只是笑看着宝琪,并无多话,怕她无趣便问了句:“三姐姐,可有兴趣的乐器。”
宝珍见宝璐问她,笑着道:“我的手指又粗又圆不如宝琪手指修长,兼而身板又硬,好像都不适合。”
宝琪听见了她俩的话,打趣了一句:“你适合洗衣做饭。”
宝珍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结结巴巴憋了一句:“你以后去小月轩别拉着我了。”
宝琪不依不饶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六弟说的,方才在一块讨论琴艺。说起大姐姐和二姐姐皆是双手修长,六弟说的你双手粗圆适合洗衣做饭。”
宝珍一张脸涨的通红,作势就要走。宝玲忙拉着她,打圆场道:“洗衣做饭有什么不好的,太太还给父亲洗衣做饭呢。”
宝珍一听像是突然找到了组织般,立马也自信起来:“对,父亲常夸太太煮的肉粥味道好呢。”
宝琪被她那副认真的模样逗笑得前俯后仰,“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都对。”
宝琪越是笑,宝珍愈发的觉得她是在捉弄她,抓着她非得要她承认不可。宝琪呢,止住笑好声好气的说,宝珍不信;胡乱玩笑,宝珍更气。
一行人打打闹闹到了小月轩。
宝琪突然提议道:“明日柳妈妈教她们梳妆打扮,不若我们也来听听吧。”
宝玲道:“你若正想赶这个兴头,不若叫杜鹃她们来听着便是,何须自己端坐着上学般,怪累的。”
宝琪摇摇头:“她们听不仔细,柳妈妈说话可有趣了,定不会让你们无聊的,明日我来邀你们。”
说着话已到了绿芜院门口,四人道了别,宝璐二人继续往香藕园来。
二人回到屋里,因闹了一天也无多话,各自回去梳洗。
宝璐坐在梳妆盒前由绿萝给她卸头饰。
绿萝与她年纪相仿,虽稍显稚气却有一股子认真劲,当初王大家的曾说要给她二人再配个年纪稍大些的,怕绿萝与文杏二人年纪尚小照顾不周。但赵姨娘给拒绝了,说是万事还有她,再拨姑娘只怕逾矩了。
宝璐知道赵姨娘心思,她们是庶出的小姐,虽说太太一视同仁,但抵不住那些家生子拿架子,不若新买进的尽心尽力,况且年纪小心思单纯也好拿捏着。若那些家生子进了来,有些年纪又懂了事,只怕在院里待不住,万一出去惹了事,倒是香藕园的错,不若绿萝忠实可靠,既跟了宝璐便一门心思的跟着她。
宝璐见她动作吃力,稍垫着脚才能摘下头顶的发饰,便笑道:“我自己来吧,看你怪吃力的。”
“哎!姑娘你坐着别动。”绿萝垫着脚将最后一个花簪摘下,“姑娘你好好坐着便好,我能拿得到的。”
宝璐晃晃脑袋,发饰尽卸只有一头青丝,觉得轻松异常,笑道:“我自己来也无妨,不过卸个头而已。”
绿萝将那些发簪一一放进梳妆盒放好,摇摇头道:“伺候姑娘是我的本分,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姨娘便对我说了,我的本分便是尽心尽力照顾姑娘,倘若这点小事都要姑娘自己动手,可是绿萝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