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心想程纪倒是实诚的紧,此刻她若不说倒是显的她不坦荡,但她的情况实在无法明说,只得道:“我敬佩程兄的坦诚,说来自己本也该坦诚相待,但我出来经营本就是瞒着家人的,实在无法明说,但除了这事之外我一概无隐瞒还望程兄见谅。”
程纪忙道:“我说这些并非探姑娘隐私,只是诚心与姑娘相交而已。”说罢,顿了下又道:“我并非有心诽谤姑娘家人,只是觉得世人迂腐见不得女子经商,但我却不如此认为,觉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见解独特,叫人心生敬佩,若姑娘是我的家人,我定然鼎力支持。”
宝璐欣然接受他的夸赞,道:“程兄亦不是一般人,虽是秀才却没秀才的迂腐劲。”
程纪颇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道:“姑娘说笑了。”
宝璐不欲在此话题继续下去,便挑了个古今皆宜的科举话题来说,道:“程兄如今挣到了家业,没想着再去科举吗?”
程纪道:“前几年满心想着挣钱倒是没想过这些,这一两年有了些家底,家母倒是提起过,道商贾终叫人轻视,不若做大老爷叫人看得起。”
宝璐道:“程兄对自己的生意颇有野心怕是还无心科举。”
“姑娘看得通透,我这个人以前读书之时便喜诗词不喜文章,向来向往诗中所写山光景色,虽进了学却不是做文章的料,不若现在自在些。”
宝璐笑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心中自在便好。”
程纪也笑:“世人皆以科举为重,难得遇到姑娘这般知音人。”说罢端起茶盏道:“程纪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宝璐也笑和着:“世人皆以商贾为轻,女子经商犹为甚,难得遇程兄这般知音人,我亦敬程兄一杯。”
说罢二人哈哈一笑,将杯茶一饮而尽。
饮罢,程纪才想起关门之事,忙道:“何事要关门,可有我帮的上的。”
宝璐心中感动,道:“程兄事事为我,宝璐心中着实感动,若我此事不能坦诚相告,却是辜负程兄的真诚,但此事实非什么大事,不过是家事而已,他日若得机会我定坦诚相告,只是此刻,还望程兄见谅。”
“我绝非有意探你隐私,只是见你这次关门时日长,心中担心而已。”
宝璐向来将程纪当做至交好友一般,以往不知道他那般心思全当做朋友间的帮忙,程纪帮了她她亦回报程纪,但今日听了程纪那些话心有不安,恐他这般相帮亦是因此之故,心中倒不好意思再接受他的帮忙了。以往虽说宝璐暗地里帮了程纪不少算是回报,但他若有意自己终究不可这般揣着明白当糊涂耽误了他,便道:“这等小小家事不必劳烦程兄了,程兄为食肆舍财舍精力,宝璐无以回报,上回听范哥说,他带去的银两程兄竟是分文不收?”
程纪不在意道:“区区小钱何足挂齿。”
宝璐佯装惊异道:“程兄这般行事叫宝璐心中如何安,程兄必要收下那些银两才是,亲兄弟明算账,没得叫程兄前后奔波还要亏了钱。”
程纪听着宝璐这话似乎有与他分清界限之意,心中暗恼方才着实是轻浮了,他虽喜宝璐却不愿教她这般顾虑,便道:“你我朋友之间本不该说这些,但沈姑娘三番两次的提了,我若不收倒叫姑娘过意不去。也罢,我本想着姑娘食肆新开莫要你过多花费,但沈姑娘是个磊落之人,如今竟还是收下更叫你舒心些。”
宝璐拍了下掌,笑道:“程兄小看我了,虽然食肆开业才半年,但生意却是好的,如今我连宅子都买了,岂还能叫程兄垫钱。”说罢,又玩笑了一句,“他日若我真过活不下,求到程兄府上,程兄再接济我也不迟。”
程纪也有意顺着这个话说下去,好叫她不挂心,也笑道:“沈姑娘好头脑必不会到那一步,便是到那一步我相信你只要有本钱还能再起来。”
宝璐笑喷,道:“程兄真是高看我了。”
程纪也感慨:“沈姑娘不过是为性别所累,其他并不比别人差。”
宝璐听了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也叹道:“人生难得知己,我须得再敬程兄一杯。”
程纪亦欣然举杯。
二人饮罢又说了几句程纪此趟运货之事,这才相互告了别。
翌日,程纪果将上好的布料先送来谢府。
布料进来之时,宝璐正在谢老太太房间说话。
银筝带着几个小丫环掀帘进来,谢老太太一瞧便笑了:“前几日,我还想着怕是赶不上这些,竟要叫那个杭州商客折本了,谁知今日便送来了。”
宝璐笑盈盈道:“这些布料如今也不得时间裁制,不若一并装了箱笼带上京去。”
谢老太太看了这几匹不是团寿纹便是颜色暗沉,遗憾道:“若颜色鲜亮些,我便叫人给你制冬衣了,可尽都是些老人家的样式。”
宝璐笑道:“我还有许多衣服,再说了我整日在食肆,好的衣服也叫我熏坏了。”
谢老太太嗔了她一眼道:“我瞧着你底下两个厨子也不错,你日后也不必这般辛苦,只管照看照看便罢。”
宝璐道:“许多回头客都是吃惯了我的菜的,叫别的厨子给他们烧,他们还不吃呢,挑剔的很。”
谢老太太听了一半欢喜一半伤感,欢喜的是有人爱吃日后宝璐不愁生意,伤感的是,她日后便吃不到宝璐做的菜了,说来亦不是为了她的菜,只是不舍得她的人罢了,想着便有些泪意涌上来。
宝璐在旁瞧着,知道老太太伤感了,忙站起来往料子那边去道:“老太太,我瞧着这匹藏青甚好,不若制成氅衣?”
谢老太太也不欲叫众人担心,也挤出几丝笑意道:“氅衣就氅衣罢,回头回京便裁制起来,到时候峤哥见了定又要说老太太您这件衣裳穿着真是富贵花开。”
众人听了皆是笑,孙嬷嬷笑道:“峤哥的嘴最是甜,惯会哄老太太开心。”
谢老太太想想峤哥又想想宝璐,兴致又不高起来,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合着众人一块笑笑便罢。
谢老太太因着奔波了两日有些疲累,所以接下来两日皆在府里歇息,歇到第三日汪府的帖子果然递进来。
谢老太太本就要请汪府照看着宝璐的,自然是去的,
汪府因着汪老太爷生辰以及汪立之中举,高调的摆过两次,此番升官觉得再大摆未免太过引人注意了些,且新官上任未免想立个清明廉政之名,遂只道摆了个赏菊宴,热闹热闹。
汪府虽欲简便,但夔州城有品阶的官家老爷俱送礼来,便是那些布衣富贵人家亦挤破头要进来献一献礼。新任汪知府不欲这般搞得满城风雨的,但汪府管家进了一言,老爷虽欲清明,但商贾之人多奸诈届时无孔不入反倒影响了老爷的名声,不若趁此低低的放进来让他们敬几杯酒便罢。
汪知府考虑再三,认为管家说的有道理,遂叫人在外院多加了几桌。
第179章 凑巧与程纪照面
说是赏菊宴,宝璐沿路进去果然是满院秋菊怒放,高洁傲物令人赞不绝口。
谢老太太与宝璐照旧被引进她惯常坐的二楼,此刻外头已经搭起戏台子热热闹闹的做起戏来。谢家因着对汪知府有教授之恩,又有谢峤的缘故,照旧是一拨拨夫人、小姐来问安。
宝璐此番为着陪侍老太太,遂只管坐在老太太身边,听着那些个夫人、小姐过来问安说话。
叶氏忙完了也忙过来陪坐着,满脸的愧色:“请老太太来本是为热闹热闹,谁知倒是怠慢了老太太。”
谢老太太正看戏看在兴头上,若是别的人倒应付几句便罢了,但叶氏过来,她因着宝璐的缘故,亦先与她交谈起来,道:“今日是大事,你忙些是应当的。”
叶氏笑吟吟的坐在谢老太太身边,道:“我府上这么些人下头又有媳妇帮衬着这都忙的头脑发昏,所以说还老太太聪明,峤哥升迁回京,此刻京中定是聚满了来贺的人,老太太迟些回京也免得操劳。”
谢老太太笑道:“你恭维了,虽说是回京了,任的却是五品大学士之位,瞧着是升了其实是贬了。”
宝璐坐在旁边听着,知府是四品之职,大学士是五品之职,品阶上来说确实是低了,按说,以谢峤的性子并不会大费周折的替自己降了官,必还有别的关系外人不知道的。
叶氏听了笑着道:“老太太说笑了,这些品阶都是说给外人听得,谁不知道峤哥是圣上钦点回京的,大学士又是圣上身边的近臣,怎么也比外放的有前途,峤哥正值年轻,大大的前途还在后头哩!”
谢老太太笑了一声,两眼看着台上演着锦绣人家的戏码,淡声道:“我也不求他富贵显赫,只求他安安生生的便罢。”
叶氏没听出老太太的意思,笑着道:“峤哥这般凤毛麟角之人,大大的前程无需老太太担心哩。”
“听说你们家立之还未上京?”
叶氏笑道:“我本欲让他跟着老太太与谢大人一块上京,求老太太照拂照拂,前几日峤哥上京之时,立之倒是听说老太太还在夔州,这孩子也有孝心,道是老太太独自上京恐无人照料,闹着也要跟老太太一块走。我们家老爷亦是念他一片赤诚,便由他在这再散诞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