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听罢想着,两人莫不是就是在食肆里偷偷会面?这个发现令廖氏兴奋异常,她依旧叫小厮守着,时间长了总会叫她拿住现行。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天气愈热,谢峤准备送老太太往别馆别暑。廖氏虽心挂着宝璐这事,但老太太那边不能冷落了少不得也要跟去殷情,只得吩咐小厮继续跟着。那些小厮都是备懒惯的,廖氏一走哪还有自讨事做的到底,早不知道哪顽去了。
第156章 这味道...
夏日的天如小孩的脸一般说变就变,方才还是烈日当空,转眼黑云翻涌,豆大的雨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开始掉下来。
大堂里不少客人见状忙起身结账欲先回去照料货物。
“小二,这边添茶。”一道男声从窗边的一桌传来。
食肆新招的小二,机灵且热情,见客人招呼忙提着茶壶上去。
小二替桌上青花白瓷茶壶续满水,
“程相公今日倒是坐的久。”
这新来的小二不仅机灵热情,记性还好,光顾过一次的客人再过来他便能认得不差,颇受这些往来商客的好评。
“这次不急着赶路,今晚怕是要宿在夔州城了。”程纪是杭州人,做的是丝绸生意。他做贸易勤快往来送货向来是能赶便赶,再则夔州虽是大站但甚少有合其胃口菜色,所以在夔州除了拜会周庆明便少有停留。今日他能来这吃饭,还是因着上次在码头,偶见摊子上售卖酥油饼。他本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些却是令人惊讶的好吃,就像是他老家杭州“吴山坊”卖的一般,至此程纪便对着江南第一家留了意。他这两次来的早,特意寻来食肆喝茶吃点心,果然不负其店名。
程纪探头看了眼,见愈来愈凶的雨势道:“这般天气也无法出去,不若在此吃了晚饭再走。”
“好嘞,您坐着我这就给您拿菜单。”小二说罢,又贴心的将窗上竹帘放下盖好,免得雨溅进来扰了客人的兴致。
小二勤快,片刻菜单就递到程纪桌上。程纪扫了眼菜单都是地地道道的江南菜。
小二见程纪以往过来皆是坐着喝口茶便走,难得在这用膳抱着吸引回头客的念头,对程纪道:“程相公今日有口福了,今日本店的蜜汁糯米藕、酒酿饼、解暑汤皆是我们老板亲做的,可要试试。”
时至盛夏,食物渐难保存,幸而客人的饮食也渐趋简单。宝璐一改春时久温的方式,以半月一变的方式,每日推出三至四样特色菜亲自做,其余的仍旧交与另两位厨子打理,而楼上的问茶、抱雨间仍由她打理。
所幸谢老太太苦夏,谢峤便将其送往别馆避暑,府中女眷大都跟了去,宝璐借口这般人多挤着老太太,不若待在府中,时常去看望看望老太太便罢。谢老太太原是离不了宝璐,但因前些日子之事,想宝璐必是顾虑着张氏母女才寻这般借口,故也随她去了。谢老太太一走,谢府规矩立刻便松散下来,便是宝璐日日出去也无人知晓。
程纪听小二推荐便点了这几样,道:“我一人吃不了这许多,先这几样罢。”
小二利落的下了单,不一会菜便送上来。程纪一吃微微怔住了,味道不说数一数二也算顶级了,只是更吸引人的是,这菜中似乎带着一种令人生暖的感觉,像是小时母亲在烧饭他坐在灶前浑身徜徉着烟火的味道。
程纪常年在外跑贸易,因着做丝绸生意,便是回南方也多在杭州、苏州两地的看货,已经许久没同母亲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此刻令他感怀许多。
最后一口汤下肚,程纪暗道,此次回去便先不往苏州去,回家陪陪母亲与她吃顿饭。
一餐罢,窗外雨也止了,程纪拭了拭手,放下了多于菜钱的银子。
小二忙不迭提醒他:“程相公多了许多。”
程纪拱手做礼道:“今日一餐令我感想许多,这多出来的是谢你的。”
小二乐了:“若人人都像程相公,我便发财了。”
程纪笑笑同小二告了别,便往城中客栈去。
这日,宝璐在厨房为问茶间、抱雨间的菜色忙碌。她撸着袖子将荷叶一片片垫好准备做荷叶粉蒸肉,空隙间又掀开蒸笼看芙蓉蒸白晶虾如何。
杏娘得了个空隙插上一句话道:“姑娘,楼上抱雨间又添了一个菜。”
宝璐瞥了一眼,表示知道了。
“范哥让我告诉姑娘,今日问茶间里的人像是谢大人。”
宝璐早有料想,本来今日便是两个一品间开放之日,问茶间本是城中方员外定下,午后突然有人来问,方员外马上使人来说将问茶间让出去但问茶间一切费用照旧是记在他的名下,这方员外这般行事的除了拍官员马屁还有哪个。
杏娘道:“范哥让我告诉姑娘出入小心些。”
宝璐点点头,照旧打理手中的食材,自打她租下了临街的店面后,她自己皆是从巷子进出十分隐蔽,定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其余的再没可担心的,虽说谢峤也吃过她做的菜,但她自信,谢峤这样的人定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杏娘见宝璐打理告一段落,便在旁像说闲话般说给宝璐听,道:“原来咱们店吃饭的程相公,上趟回去原本是直接去姑苏贸易的,但因吃了姑娘的菜想起家乡老娘,便歇了生意回老家看老娘去了。程相公回去才得知他老娘病了且有段时日了,怕他担忧皆不叫人捎口信给他,程相公为此在家伺候了小半个月。这趟过来,程相公道是因姑娘的菜之故才不叫他失了为人子的本分,特地使人送来许多匹丝绸致谢,我瞧着那些丝绸光鲜亮丽皆是好的,姑娘你说这丝绸是收还是不收。”
宝璐见杏娘说起那丝绸眼里流出一份喜欢来,想着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夔州虽不乏绫罗绸缎贩卖,但杏娘惯是节省惯了的,往常范哥说要给她买,她还不让道是厨房间进出莫要熏坏衣裳。
宝璐见她喜欢,便道:“也是人家难得的心意,你喜欢就留着做衣赏罢。”
杏娘笑的一脸羞涩,道:“姑娘说笑了,客人送的是男式的布料,我哪能裁作呀!”
宝璐一愣,她向来不出面,便是店里伙计知道也唯恐叫外面知道了是女人开店令有偏见,遂皆不提老板是个姑娘家的事,所以客人送来男式布料也正常,是她忽略了。
宝璐也想送些东西给杏娘只怕她不收又想这段时日大家都辛苦了,再一个自己无功受程纪的丝绸也受之有愧,又见他是个孝子有心成全之意,遂道:“收着罢,你去瞧瞧这程相公还有没别的,咱们男的女的样式都买些来给分给店里人。”说着又道:“此刻去说,人家定然不好意思收钱的,咱们既要买就别折了人家的本,你待会找个面生的过去,当是做买卖。”
杏娘高高兴兴的“哎”了一声,道:“姑娘,我给你选匹漂亮的。”说罢,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宝璐在楼下忙乎着,楼上的问茶间里众人说说笑笑也十分热闹。
谢峤自打上次去后,因无事也不曾再来,此番过来却是因师生情谊。原来,曾在常州府学任教的陆先生游历至此,听闻谢峤如今在此任官,便递了拜帖。
这陆先生说来是谢峤的恩师,在谢峤读书期间,对其与吴豫皆是照顾有加。读书时放假的时候,其他学生皆是回家,谢峤与吴豫不回去,陆先生便让其夫人常常做些东西带给二人。
因此谢峤一见陆先生的拜帖就忙让人迎进来叙旧,又欲在城中最好的碧湖楼设宴款待。
陆先生忙拦住了:“一入巴蜀连烧饭的锅都是辣的,想吃清淡而不得,这碧湖楼却也是以川菜为主,莫要麻烦了吧。”
同陆先生一起的来友人,听了道:“陆先生想吃江南风味还不简单,城中有一家江南第一家风味甚好,不若去那里。”
谢峤听了皱眉,道:“这不过是家小店,虽说是江南风味却算不上十分美味,怕怠慢了老师。”
陆先生忙道:“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高级的地方拘谨,我也待得不痛快,不若就去那里罢。”
谢峤想既老师喜欢,他也无异议,便用了回特权叫人去订问茶间。
此刻问茶间内除了谢峤还有陆先生旧友三四人,因都是风雅之人,所以互相之间只是清谈便已有十分趣味。
问茶间布置的十分风雅,打通了两间包厢,以大理石底座岁寒三友屏风相隔,一边置以花梨木圆桌供于用餐,另一边置花梨木太师椅加边桌数具供人清谈喝茶,一间做吃饭、会友谈事皆可,且两边皆有独立的门出入,人多时也互不影响。
陆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捋着胡子大笑,许多年都没有这般畅快过,今日开心异常。他端起云翠雀舌呷了一口,对着谢峤笑道:“立夫那臭小子若在当真是更加热闹。”
谢峤也喝了一口茶道:“立夫亦是常念着老师,如今老师也无事,不若定个时日去京中游玩游玩。”
陆先生捋着胡子道:“我是个闲云野鹤的人,散漫惯了,此事随缘,知道你们都好便罢!”
另一边有陆先生老友,不是夔州人,听闻陆先生来此特从蜀中赶来的,笑道:“老陆这辈子能教出这两个状元、榜眼也是值了,况谢大人还是连中三元,无人可及呀。”又对着谢峤道:“谢大人的祖父谢延偲名满天下,大人又以弱龄连取三元,令老朽也心生仰慕,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气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