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谢峤他们也听到了动静,张蓉蓉往这边看过来,有人蹲在花间看不真切,娇声道:“谁在那边?”
宝璐本想解释一下就带着杜姨娘下去,谁知杜姨娘抢在她前头,高声道:“打搅爷和姑娘的雅兴了,是妾身。”
张蓉蓉听着是杜姨娘已然有些不悦,但当着谢峤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得装的宽容大度疼惜人的模样,忙道:“姨娘怎么了,听了一声叫,别是受伤了。”
“妾身的脚好像崴了。”
宝璐听了愈发愧疚,忙道:“老太太有带懂药理的婆子来,我带你去看。”
杜姨娘坐在地上,按着脚道:“也不太严重,休息下便好了。”
那边谢峤早已使人去看。
晴照过来见杜姨娘坐在地上脸色不大好,便道:“爷让我来看看,姨娘崴了脚,不若先去那边歇息歇息。”
宝璐有些犹豫,她并不打算掺和谢峤与张家姐妹之间,打照面也不愿意,此刻她也有些怀疑杜姨娘究竟是真崴脚还是假崴脚的。
杜姨娘一口应承下来,道:“打扰爷了。”说罢,歪歪扭扭的要站起来。
晴照扶着杜姨娘的一边,杜姨娘“嘶嘶”吸着冷气,宝璐见她这般又不能这十分恶意的揣测人家是装的,且毕竟是被她弄受伤的,也只好扶住杜姨娘另一边往亭子去。
张蓉蓉原还在装贤良淑德,后慢慢看清来人还有沈宝璐后渐渐变了脸色,与张芳芳交换了个怎么是她的眼神。
杜姨娘由两人扶着,刚走到亭前就忙做礼,“扫了爷的雅兴,妾身该死,实在是脚痛难忍无法行走,还望爷原谅。”
谢峤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道:“这也怪不到你,进来坐着罢。”又对左右道:“叫个懂药理的婆子来。”
宝璐一听刚想主动表示她可以去寻人,谁知被杜姨娘紧紧攥住。
杜姨娘紧接着对着晴照道:“麻烦晴照了。”又转而对宝璐道:“多谢沈姑娘在此照顾我了。”
宝璐连借口也没了,只得干干道:“姨娘客气了。”
宝璐扶着杜姨娘一瘸一拐进亭,杜姨娘十分心机的拣了个离谢峤近的一边,先将宝璐推坐了过去。
张蓉蓉、张芳芳两个虽不将这老老实实的杜姨娘放在眼里也不知她今日真实的意图,但凭着女人的敏感,天然的感受到一种领地被侵占的威胁感。
张蓉蓉朝张芳芳使了眼色,张芳芳占着自己年纪小,倚小卖小起来道:“谢哥哥方才我见那后边花开的好看,不若我们去采点来。”
张蓉蓉端庄一笑,假意嗔斥张芳芳道:“一点小姐范都没,尽知道胡闹。”
张芳芳俏皮的笑道:“人家是想着老太太喜欢嘛?虽说是山野之花,却别有一番风味。”
张蓉蓉听罢向着谢峤道:“我记得小时候在江阴,老太太也喜欢带我们采花,我看老太太愈发老当益壮了,许还有此雅趣。”
谢峤还未答,那边乍起一声:“晚生见过谢大人。”
亭内之人侧目瞧去,只见亭外站着两位文雅公子,一位年长些穿着藏青竹纹的大氅,眉宇宽阔、相貌堂堂,另一位是个少年公子,穿着月白的襕衫,面容清秀、姿仪挺拔。
谢峤抬眼看了下,微微笑道:“是两位汪公子,不必多礼了。”
宝璐听谢峤如此说,知这次有同知汪大人作陪,听说亦带了两位公子汪学之、汪立之前来,想必就是这两位,本朝重文,两位公子亦是满身书卷之气。
汪学之带着汪立之步上前来,却见满亭都是女眷,忙低下头道:“晚生在远处看见大人的身姿,又听得一些说笑声,原以为老太太在此处,特来问安,不知是谢府女眷还请大人恕罪。”
汪立之跟着他哥上来原也以为是老太太在,正准备寻人问安,谁知听他哥道都是女眷,正要低头避嫌之时,余光却瞥见一位貌美女子。她眉目如画,温柔沉默立在谢大人的旁边,汪立之当即怔愣了下,不觉得有些痴了。
谢峤眼光一扫,瞥见汪立之痴痴的盯着宝璐看,随即开口道:“老太太还在歇息。”
汪学之闻言便要告退,道:“是晚生唐突了,晚生迟些再向老太太问安。”说罢便低着头退下。
汪立之盯着宝璐有些痴愣住,直到汪学之扯了他一把,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眼光,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退下。
宝璐刚才也发现了这道不寻常的眼光,心中也气恼,这位汪小公子这般直愣愣的盯着人瞧未免也太孟浪了些。
张蓉蓉也瞧出了汪立之眼神中的意味,虽说宝璐一直强调她与谢峤没关系了,但毕竟是谢峤身边待过的,如今又在谢府,不得不说是个隐患,此刻正好来了个对她有意思的,不若就此推一推,遂在二人刚退到亭下之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沈姑娘这一身蜜合色的衣裳穿的真好看,怪不得老太太疼你如亲孙女一般。”
张蓉蓉故意点出了宝璐的穿着,汪立之若是有心必能留意到她的穿着,张蓉蓉又口口声声的喊她姑娘,说老太太疼的跟孙女一般,为的就是说明她并不是谢府的女眷。
果然汪立之微抬了下头,难抑欢喜之情飞快的朝宝璐瞥了一眼。
张蓉蓉心满意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沈宝璐在谢峤面前晃,又不能将她往弟弟身边推,这会正好来一个汪公子被她迷住,她还不赶紧顺水推舟。
宝璐一时不设防她来这么一下引汪立之注意,反应过来时人都走了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张小姐谬赞了。”
汪家两位公子走后,张蓉蓉也无心再与这个宝璐扯什么皮,转而对谢峤道:“谢哥哥方才的提议怎么样,待会老太太醒了看见定会喜欢的。”
谢峤顿了下才明了张蓉蓉说的是摘花之事,也不反对敛袍起身转而往亭外去,两姐妹欢欣雀跃忙跟上前去。
谢峤一只脚才踏在亭阶的青石板上,突然顿住了,转身露出几许笑意对着宝璐道:“老太太的喜好沈姑娘最是清楚不过,不若一起去?”
张蓉蓉、张芳芳两姐妹立马就愣住了,谢峤这是何意。
坐在一边的杜姨娘高兴的就差拍大腿了,宝璐还没说话,她倒先拉了宝璐起来道:“她方才来之时就说要给老太太采些花逗老太太开心。”又对着宝璐道:“快一起去吧,老太太定会很开心的。”
宝璐对上谢峤眼眸,只见里头闪动着与年初如出一辙的光亮心里警铃大作,如今安稳万不能自毁前程。
张蓉蓉鼻子都气歪了,无奈又不能说什么,甩了帕子便往前去,张芳芳虽与张蓉蓉是站统一战线的但见姐姐吃瘪心里也有丝痛快,只是不敢表露,随即也小跑跟了上去。
谢峤倒是耐心,含笑等在阶上。
宝璐心胆颤动,她努力许多不能功亏一篑,斟酌道:“张家小姐独自过去恐迷路,不若大人先去寻她们,我往那边去瞧瞧。”
谢峤四两拨千斤,“你一人往那边也危险。”笑笑又道:“走吧,待会老太太见了定然高兴。”又看宝璐不挪步,笑问:“莫不是方才也崴了脚?”
杜姨娘答得快,忙道:“没崴没崴,沈姑娘方才还扶着我走呢!”
宝璐气结,有杜姨娘这个拖后腿的,自己想开溜也不能了,又见四周丫环众多不好十分推辞,否则怕让人以为她成心怠慢老太太,不若先去了待到了僻静处再计较,遂道:“大人先走,我随后跟着。”
谢峤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这才举步往前而去。
张蓉蓉、张芳芳两姐妹走的急,谢峤也无意追赶她们,只带着宝璐在山间慢悠悠的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四周十分幽静,宝璐手心捏着丝帕,见四处无人,心道趁此时无人与谢峤说明白方好,免得后患无穷。
经了京城之事宝璐才知吴瑛那番话情深意切,谢峤此人只可远观。今日她虽不知谢峤是何打算,但方才那个眼神着实让她胆颤,她再也受不住再来那么一回,如今万事她第一就是要自保。
宝璐定了定心神,十分委婉的开口:“宝璐在谢府白吃白喝这么久,还未谢过大人。”
谢峤负着手头也未回,不在意道:“不必多礼。”
宝璐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会才斟字酌句道:“大人虽没放在心上,于宝璐来说却是大恩,只是宝璐是弱质女流无以为报,既没有那七窍玲珑的心周全,也没有那七条命保全自己,唯有伺候好好老太太方对的起大人。”宝璐之所以敢这么说,无非是见谢峤手段之外不失一分怜悯之心,期望他能见谅于她。
谢峤这回听出了弦外之音,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见她低头像是等他回应,方道:“老太太喜欢你也少不了你,我自己不会做让老太太不开心的事。”
宝璐心中大舒一口气,谢峤这回是听明白她的暗示了?
宝璐如此想着,心情也不免轻快起来,忙做了礼:“多谢大人成全,宝璐必会一心一意伺候好老太太。”
宝璐话音未落,那边已经传来一声娇唤。原来张蓉蓉跑了半天方才悟过来,自己跑了这么远,倒是便宜那沈宝璐了,跺着脚朝张芳芳发脾气,“你跟来做什么,不跟着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