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先从乳母手里夺过小郡主,一番安抚。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其他的,那吓得面色发白的乳母便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兰..嬷嬷,奴..婢冤..枉呀。”那乳母见着这情景吓得脚下发软,嘴里哆哆嗦嗦的说不利索。再是糊涂也明白要是安上了谋害小郡主的罪名,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乳母直喊自己冤枉,反复讨饶道:“还请您明察,奴婢原本不过村妇一个,不过讨个生计,哪里敢有这害小郡主的胆子呀!”说着又咚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任那乳母百般哭冤申诉,一副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兰姨冷冷的站立在旁边没有半点动容,也不看她。兰姨吩咐身侧的丫头去把这事禀告王妃,似乎打算等着王妃过来处置,并没有理睬的意思。
苏言为自己的小命逃过一劫舒了一口气。事情的经过她是最了解的一个,却口不能言只能巴巴看着。兰姨这番对待这仆妇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也不算是冤枉了她。苏言刚刚死里逃生,对于这乳母是不大同情的。尽管在这事件之中她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也有疏忽大意,擅离职守之责。倘若小郡主真是个啥也不懂的奶娃娃,此时多半尸首都凉了,也不到投胎到哪里了。终归一句话,这般含糊没心眼的人并不适合待在这王府。
王妃匆匆赶来,满脸的慌乱仓皇,半点没有平日里头的那般从容端方,仪态万千。径直从丫鬟手里接过苏言,仔细端详检查了一番,看自己女儿一身皮肉还是白白嫩嫩的,半点没有破损才稍稍放心,将女儿护在了怀里头。王妃冷眼看着跪在脚下的妇人,见着她过来了那仆妇抖得更加厉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脸上满是泪干了的污痕,嘴唇直发抖。
“说!谁指使你来谋害小郡主的?”王妃平日是极为和善悯下的人,很少摆出严厉苛刻的样子。此时她却是横眉厉色,声音冷得要凝结成冰,换了个人似的,让人心惊。
“奴婢真的没有...”彭妈心中只觉自己冤得很,眼泪苦尽了,脑子才总算清醒了一些。回过神,才明白过来这般一个劲儿的在主子面前哭闹屁用都没有,彭妈仔细想想这天来发生过不寻常的,可是哪里让人寻着空隙下了手,老实交代出来,才可能有些生机。
彭妈安静了会儿大叫一声,拉着面前女主子的裙裾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说道:“娘娘,奴婢知道是谁害的小郡主了。是翠眉那丫头,一定就是她乘着我出去下了手!”
王妃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裙角不放手彭妈稍稍皱眉,不置可否,只道:“把话说清楚,如若有半点欺瞒,定不轻饶!”
“今日那个明姬娘娘身边的翠眉姑娘突然过来找奴婢要梅子酱,还要的特别急一个劲儿的催着奴婢去厨房拿,说她留在这儿照看小郡主。奴婢心里实在不放心,便托了锦笙姑娘帮忙自己回转回来看小郡主。走时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就见着小郡主在她怀里哭得厉害,后面就再也不肯碰那摇篮了。”彭妈生怕王妃怀疑,就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来人,去把那明姬与身边的翠眉一并带过来。”王妃吩咐身边的侍女。听了彭妈讲了这事,她紧紧蹙起眉头,也想到了背后作祟的人是谁了,没想这女人却是这么狠的心肠,对小郡主下这样的狠手。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她抬头看见站在身侧眼光锐利的兰姨。
“娘娘,明姬包藏祸心,不可有半点心慈手软,不然后患无穷。今日便是一个教训,若不严惩整治,这后宅里头的阴狠手段便很快会变本加厉的施加于您与郡主身上。”兰姨声音沉沉,她年轻时候跟着忠烈侯夫人历经过无数堪称惨烈的后院争斗,自然明白现在这一件只是个开头。
“您还记得小时候听过的永巷里头那女人吗?”
王妃身子一凛,神色有些怯意,那年在那鬼地方感受的阴寒仿佛已经寄生在了她骨子里头。只要有人稍稍提起来,她就止不住为那日的景象而害怕发抖。王妃为忠烈侯家的嫡女,姓宁故名一个薇字。当年父亲在世未为忠烈侯时候,他们宁氏为京中望族,母亲常常收到宫里娘娘的帖子去赴宴,也有时候会带上她。
有一次,母亲再次带她入宫,却没有去那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也没有去哪位娘娘的宴会场,却牵着她的手走向了宫中一处僻静冷清的地方。年幼她甚至难以想象,如此富丽堂皇的皇宫,常常歌舞升平的天子皇城竟也会有这般寥落的地方。还未走近深处就听到了女人沙哑凄清的歌声,声音太过于渺茫,歌词咬字让人听不大清楚。
兰姨推开了门,不大的房子很是昏暗。“薇儿,别怕。”她听到母亲这般说完,就牵着她走近了房内。那窄窄的床榻上头卧着一个女人,那歌声正是从她的嘴里吐出。因为太过于消瘦,那女人凸出来的眼珠子没有一点美感,衬着惨白的脸甚是森然。宁薇害怕的躲在母亲身后。那女人看到母亲,突然咧嘴笑了,道:“总算这地方还有个活人来。不过你却不怕吓着小孩子。”
“你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人样了?”母亲很是冷淡。
两人说着那女人居然就咳了起来,那女人用身上盖着不大干净的薄被去捂嘴,放下的时候被子面上晕开大片的血色。那女人浑不在意,嘴角尚沾着血,披头散发,咧着鲜红的嘴角唱歌,形似鬼魅。
走出那房子后,悠长无人的宫道上甚是凄冷,耳边还萦绕着那女人诡异的歌声。母亲告诉宁薇,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嫡亲堂姐,曾经受过隆宠,却因为性子软没有提防宫中女人的暗害,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自己消沉寥落,而被皇帝厌弃。孩子死的不明不白,自己也从此跌落云端。一步不慎,天地之差。
明姬那女人很是镇定,不管面前的彭妈怎么复述今日的时间,她便三言两语把自己从中摘干净了,只是淡淡的看宁薇:“娘娘,您总不能抓着妾身院子里的丫头来过,就硬说是妾身做过的吧。日日来往请安的府中姬妾如此多,人人皆有嫌疑,您不能单审妾身一个,这想来也不甚公正。”
“是吗?”宁薇冷笑。刚刚在派人带她过来时候,心中也预计过明姬会咬着证据不足这一点,不肯招认,觉得这般自己这个王妃就无计可施了。“来人,罚明姬禁足半年。”
“妾身不服,本以为娘娘是个公正的人,今日却这般强加罪行。”明姬梗着脖子不肯屈服。
“大胆,居然污蔑娘娘。娘娘哪里有说此次的谋害小郡主的凶手是你,莫不是做贼心虚才这般着急辩解,口不择言。”兰姨眯着眼睛看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的明姬。
“明姬你的罪在于识人不明,荐人不察。推荐了彭氏进来,却因为她的疏忽大意给了贼人空隙,将小郡主陷于险境之中。我可有半点说错?体恤你痛失爱子,你便搬到僻静的院子去好好将养身子。半年之后若能从那儿熬出来,兴许王爷还能记得你?”
这番判决,就是明姬也无话可说。但后半段话却让她心惊胆寒,半年的禁足,府中姬妾如云,谁还会记得她这么一号人。想到这上面,她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震惊,怨毒的看着王妃宁氏,不情不愿的被身后的人押走。
“我却也成了这样的人。”苏言听着抱着自己的王妃这么说,她端丽的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您要记着,进去的人不是您就是她,您不心狠的话,明姬得势可会心软待您?可会对小郡主有半分手软?”兰姨话语沉沉。
第7章 弓马
7、弓马
“不要走神,稳住。”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谢白的肩头,稍稍调整了他拉弓搭箭有些偏移的方向。郑成珏又接着调整了谢白拉弓搭箭的的姿势,但毕竟谢白的手还小,其实现在不大适宜握着弓箭,因为稳定性不够。
谢白有些失望看着射出去没有什么准头的箭。看来重生一世也并非占尽所有的好处的,上辈子的很多东西还是得重新练习才能够捡回来。这具小孩子身子根本没有从前练习过的记忆,稚嫩又生涩。
郑成珏也看出他有些低落的情绪,轻声安抚道:“这样想已经很不错了,我像你这般大时候甚至弓都没能握得稳,手抖得厉害。那时候还让祖父生气,狠狠的罚在庭院里头蹲了几日的马步。”郑成珏说罢使力拉开手中的弓,一发箭矢轻而易举的射中草靶的正中心。
说来,上辈子郑国公几乎是最后得知郑成珏原是女儿身,当即大怒,甚至气得要将郑成珏逐出家门。当年的郑国公独子年纪轻轻战死沙场,按道理只能从旁支当中过继以延续郑氏嫡系。觊觎郑国公府的郑家旁系子弟比比皆是,狼子野心,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郑夫人为了孤儿寡母两个不受旁人欺负,便联合产婆和郑老夫人谎称自己生了个儿子。郑国公也一直把郑成珏当做了自己唯一孙子,府中的未来继承人培养,对她寄予厚望,以至于教养严苛到了这个地步。
“白哥儿,你今日射箭练得差不多。来哥哥这儿,我带你去练剑。”谢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练习弓马这边来了,也不知道站旁边偷偷的看了多久,却一直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