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受夫人挑唆难免有些心术不正,可还有希望重回正轨。三哥是长子,这是他应得的。”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承受这般愧疚让他很累,不愿意再跟顾淮洛争夺什么,还是随他去吧。
“你跟着王爷会闯出一番事业,可也要为画笙考虑考虑。倘若有一日我突然倒下,沈氏是主母,你们若是违背她便是大逆不道。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愧对淮洛,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儿子。”顾萧拍了拍宜苏肩膀,见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说。拿了帕子擦了擦本就干净无比的箱子,“如今也该把这些交给你,毕竟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宜苏皱了皱眉,脑袋里做了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在府中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时间这般细心照顾。还是留在爹爹这里。”
“好,我就先替你保存着。待我有了孙子、孙女便给他们穿。你与淮洛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姑娘?”顾萧将箱子合上,复又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顶上,满眼希冀的看着宜苏。(论十六公子还有几秒到达战场,小宝贝们要不要喊个六六六……)
论才情、相貌、手艺种种列数,都比不过画笙。那取回来作甚,供着?只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快速摇了摇头,“京都女儿大多娇生惯养,我怕是哄不来。往后看见合适的再说,反正也得三哥先成家。”
“好,只一定要找到中意的,不要跟我学身不由己。”顾萧点点头又坐回书案后边翻起账本。
宜苏又从旁边捧了一盏灯拿到他旁边,“日日这么熬夜肯定兑身子不好,赶明儿让画笙给你调理调理。身边的人怎么也不提醒着点?”
管家按照惯例敲了敲门送宵夜过来,没料到宜苏也在脸上僵了一僵,不过很快恢复自然,“没人说六公子过来,宵夜只备了一份。”
顾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递给宜苏,“今儿喝的有些不舒服,什么也不想吃。倒是我忘了告诉你,幸好宜苏来了,也省得浪费。”
宜苏从管家手中接过来银耳羹亲自送了过去,“这是顶好的养胃的东西,怎么能不吃?账本什么时候看不是看,不是还有三哥。管家,快伺候老爷歇下吧。”
难得宜苏开口,顾萧也不想拂了他的美意,接过银耳羹一饮而尽,还顺便把账本合上,“今日便到这里,你也回去休息吧。”
宜苏嗯了一声便告辞离开了,顾萧看着他隐在黑暗里的身影百感交集,将空碗递回给管家,甚为激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阵子府中尽是喜事,还尽是天大的喜事。”
“六公子有心悔改,也难怪老爷会这么高兴。热水已经备好,老爷泡个澡便歇下吧。”管家恭恭敬敬半佝偻着腰身,让他拍的更舒服一些。脸上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宜苏乐不颠乐不颠走的顺当,偏偏从假山后边闪出一个身影,拳头向自己挥过来,后退两步快速躲闪,缠斗两个回合接着月光才看清这人是颜舜华,“大半夜的抽什么风,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颜舜华厚脸皮贴上去乐呵呵揽着他的肩膀继续向前走,“这不是想念我家六公子了,便趁着有空过来看看。要不要喝酒,我从王府后院冒着生命危险挖了一坛。”
“不喝,明日还有事,我要去给我娘亲扫墓。”才不跟他发疯,这人喝酒跟喝白水一样,别说千杯不醉,就是把他丢尽酒池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是清醒的。
“六公子的娘亲,肯定也是个大美人。我也该跟着去拜一拜,只是不巧,我要回家了。”说起家这个字,心里便一阵怅然。那个地方,也能算得上家?还不如顾府来的亲近。
“你个不孝子还有家?回去恐怕要被打折腿吧?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求我家画笙施以援手。”宜苏没好气的用手肘怼了一下他胸口,从他怀里逃脱。
与他对面而立,在月光下竟看到他惨白如纸的脸,可仅仅也是一瞬间,下一秒就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颜舜华又厚着脸皮贴上来,勾着他的脖子,“断了腿刚刚好,六公子咒了我便要养我一辈子的。”
“切,本公子才不认得你,去找你的红花还是绿花去。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也不怕闪了腰?”宜苏没好气的啐了一口,这人跟着路昭华一起混迹花楼,人家是装模作样,这位可是动真格的。日日盯着一黑眼圈、浑身乏力,像没了骨头,肾虚的典型。
“哟,原是我家六公子吃醋了。我对天发誓,再也不找红花绿叶,今生只六公子一人,永不设后宫!”
这一夜顾府后花园笑声爽朗,只是宜苏不知道,颜舜华就此不告而别。再次相见,意识物是人非。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扫墓
第一百四十二章扫墓
画笙找府中老人儿打听许久,辗转得知风姨娘生前最爱吃的便是桃花糕。所幸收着的花瓣还有许多,做与送给姨娘倒也不算辜负了它们。
宜苏闻着香味窜到厨房里,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拿却被画笙拿擀面杖狠狠揍了一下,“小气吧啦的,不过是吃你一块点心。枉我费尽心思替你寻来苏家绣娘,磨破了嘴皮子。”
画笙瞅着他委委屈屈的坐在灶台上,心里也不落忍,转身从笼屉里拿出来他中意的点心送过去,“问了不少人才晓得风姨娘喜欢桃花糕,所幸还收着一些花瓣。这算是咱们做晚辈的心意。”
提起这事宜苏也没有太介意,依旧嬉皮笑脸哄着面色凝重的画笙,“娘亲她是个宽宏大量的,更何况她老人家应当在天上与风家列祖列宗相认,哪里少的了贡品。”
“真真是没一句正经话,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画笙解下围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手把擀面杖扔进他怀里然后就潇洒的出了厨房。
宜苏只能认命的提起食盒任劳任怨的跟着,还是希望画笙能早日认清自己那颗心,到底是为谁担惊受怕。
待马车徐徐出了城已经是正午时分,在长亭同舅舅会面,谁知道那路昭华也跟了来。想起路昭华那厮说过的顺其自然的话,脸上又红了红,“你怎么也来了?”
“说起来我也见过那五小姐一面,着实是惊为天人。美人香消玉殒,晚辈岂能不上柱香聊表慰藉?”路昭华凑到她身旁,同她低声说道。嘴角的笑意颇是不正经,还伸出手碰了碰那朝思暮想的白嫩小手。
“瞎掰,我才不同你说话,上车去了。”画笙低着头感受着脸上的火烧火燎,秀气的指节攥紧了腕间的玉镯,扭头便跑了回去,独留路昭华自己原地凌乱。
风毅甚少见他碰壁,突然见此奇观,也是收不住笑意,“江湖上一直流传一句话,风流倜傥的王爷怕是个断袖。勾勾手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这画笙却是个好样的。”
宜苏亦是跟在风毅后边看笑话,看了这么多遍也不觉得厌烦,只是觉得越来越有趣。路昭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就这个小姑娘,能让我一点脾气都没有。若是换了他人,早就一巴掌拍死了。”
“你如果执意如此,我自然乐见其成。可我也知道这姑娘身上背负着什么,你若是想清楚了还得早些筹谋。”风毅听宜苏说了二三事,自己也猜的八九不离十,若路昭华真的有意娶她,只怕是道阻且长。
“其实无论遇不遇见她,我都准备好一切。只是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她。”初遇画笙始于兴趣,后来知道她身份,心思便愈发抑制不住。很想一步一步慢慢来,可心意如此,改变不了。
“你思虑周全,是我多虑了。但凡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说话就是。”
四目相对会意一笑,约定就此达成,可谁也不知是谁背后捅了刀子,能让他们落魄成那般模样。
墓碑处很干净,薄薄的一层尘土,并无杂草横生久未有人踏足的模样。风毅从袖间拿出淡蓝色手帕将墓碑一寸一寸擦干净,凹槽处的土也蘸了清酒处理干净。活了大半辈子,还没红过眼眶,今儿破天荒头一遭。若叫家里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会拍手叫好。
宜苏跪在墓碑前方,从食盒里拿出桃花糕摆好,还拿出来一小壶桂花酿,“从前是孩儿不孝,每次来只匆匆走个过场。不过娘亲宽宏大量,定是不会同我计较的。”
画笙亦跪在他身旁,拿了酒杯倒出桂花酿小心翼翼的洒在一旁的地上,“从前六哥孤单,可如今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不仅有我,还有整个风家。姨娘也不是孤身一人,有那么多人惦念着,也可安心了。”
“小五,哥哥来带你回家。”双手死死扒着冰凉的墓碑,掌心火热。声音暗哑喉咙哽咽,风毅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昔日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长眠地底,而始作俑者依旧逍遥法外。
路昭华走上前拍了拍风毅的肩膀,朝着墓碑微微颔首以表尊敬,“人我找到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只能节哀。画笙深谙此道,不愿六哥再继续伤心,故作难忍地上冰凉皱了皱眉揉了揉发酸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