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皇子看着对王爷毕恭毕敬的,实则多了几分挑衅与不屑。听闻他最近颇受重视,而且当今皇帝身子越发不大好了,估计他就是储君了。”青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五香葵花瓜子,上下嘴唇就没停过。
“左右跟咱俩关系不大,好好把能救的人救了就行了。这院子里的捕快都被替换了,该用的药也得用上,此地不便久留。”画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打开翻乱的书整理好。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儿早我就交代山雨都按着你新开的药方熬药,估计那些症状轻的有个两三日就可好的差不多了。”青玄将桌子上的瓜子皮受到自己手上,转身扭了头想要出去,却看到一行人推门而入,面色不善,赶紧随手一扔跑回去拿起架子上的斗笠给画笙戴上。
画笙不解刚要问出口,就看到踏进来的一只官靴便下意识的噤了声。陆瑾年与自己不甚相熟,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思及此,便偷偷摸摸往嘴里填了一颗药丸。
陆瑾年背着手走进来,先是打量了打量一身青衣略有寒酸的青玄,然后才把目光移到书案后边带着斗笠的矮小男子身上,“听皇叔说,此行多亏顾大夫尽心尽力,于是本皇子特地来看看。”
画笙拱手还礼,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开口便是破锣一般难听的声音,“主要还是王爷运筹帷幄,小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陆瑾年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而且他身形也比画笙高大粗壮不少,这声音更是如同鸭子,刺耳难耐,“父皇赏识顾大夫本领,特地让本皇子相邀,看您是否有意谋个职位,自然不会亏待您。”
“乡野村夫上不得台面,承蒙皇上,皇子好意,小民不喜宫中拘束,就不要让小民为难了。”画笙身子又往下压了压,几乎挨了书案,料想这三皇子也不会太过强人所难。
“只是,本皇子有个不情之请。相传只有皇叔见过大夫真颜,回宫后若父皇问起,本皇子也不好交代,不知您是否方便,将斗笠取下来,容本皇子一观?”陆瑾年笑着坐在刚刚青玄的位置上,似乎闻到一股香气,却也未曾往返心里去,只是一心放在他的应答上。
画笙垂下去的手紧了紧,隔着面纱瞪着他有几分不甘心,可也知道自己别无他法,这手刚伸到斗笠之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路昭华一改昨夜的颓丧,换了一身暗红官服懒散的靠在门上,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眸子却是锐利的,“我说瑾年怎么迫不及待的就带人离开,原来是对我带来的人好奇。人家既然戴着面纱就有人家的道理,皇兄那里自有我去回禀。而且瑾年啊,此行你的目的似乎不应该是这个吧,而是安抚民心平定慌乱!”
虽说路昭华与自己有仇,可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分。陆瑾年受教的站起来,恭恭敬敬朝他鞠了一躬,开口说道,“瑾年一时好奇,无理之处还望顾大夫包含。刚刚同皇叔探讨一番颇有受益,瑾年这就带人去看望染疾的百姓。”
路昭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侧身给他让了条路。“这里的事我已经给皇兄递了折子,如何处理只等圣旨来了再说。”
画笙看着陆瑾年就要离开,却不曾想他身旁的侍卫嗖的一声拔出剑,似是不经意间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挑了下去。
画笙摸了摸脸上的银质面具,瞅了瞅门边脸色铁青的路昭华弯唇笑了笑,“小民自幼相貌丑陋,据说能治小儿夜啼。既然三皇子如此想看,那小民自当从命。”
陆瑾年就算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让她再把面具解下来,只得伸腿踹了旁边的侍卫一脚,“好好的,拔什么刀。陆瑾年这厢给顾大夫赔罪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回去一定惩罚他们。”
人家既然给了台阶下,也不能不知好歹。画笙伸到脑后的手抽了回来,“这般不听话的奴才留着也没什用,三皇子可要当心,别被自家的狗咬一口。”
陆瑾年咬咬牙笑着点点头,又朝着路昭华说了几句好话才离开。早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看你们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路昭华听着她破锣一般的嗓音就知道她吃了什么药,眸中是止不住的心疼。“你放心,本王替你讨回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又是一场大火
第一百九十五章又是一场大火
皇上的旨意下来的很快,只是如何去执行却是犯了难。仅有的四个字,“尽力而为”,路昭华对着这张纸发了半天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被关在院子里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好转起来,他们不停向侍卫寻问着他们的亲人孩子是否还在世间。侍卫不知如何回答,画笙也不知该如何说。
地下城里却是还有活着的人,可如何救他们却是个问题。且不说摞的一层有一层的尸体,光是从他们身上爬下来的蛊虫,和成片成片的虫卵就叫人心惊胆战。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无药可救,只有死路一条。这些人活着就是在受罪,惟有一死才是解脱。可路昭华下不去手,画笙也下不去手。让一个人死太容易了,可如何才能保证良心安宁的前提下去做这件事不容易。
而且做完以后要担当的骂名更是无法想象。这里的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可沈善书对这里的情况门儿清,若他想借此扳倒路昭华,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路昭华与画笙面对面坐着叹气,没人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是两全之策。而且此事拖的越久,留下的后患越无穷。也不知沈善书他们的人有没有带着最后的蛊虫离开。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路昭华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画笙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以极小的摆动点了点头,“就算强行施药,存活机会也一成都不到。而且势必要把他们挪出来,过程中又是否会有人不幸感染,如此传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大多数的人,都只剩一口气了。”
胸口憋闷,对沈善书的恨又成倍增添许多。路昭华抬头看了看外面挂着圆月的天,“今日月圆,本是家族团圆之日。却因种种让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画笙起身走到他身旁,像哄小孩儿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无需再自责。而且今日情况是歹人所为,咱们肯定会替他们报仇的。”
青玄着急的破门而入,脸上尽是为难之色,“三皇子带人放了一场大火,快去看看吧。”
三人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透过洞口已经看不到火光,只有阵阵的浓烟冒出来。路昭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抬脚就朝着陆瑾年胸口踹过去。“你他娘的跟老子商量了吗,那里面全特么是人命啊。”
陆瑾年被他踹的摔到墙上。靠着墙根坐着,伸手拍了拍胸口的脚印,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看上去,“若是像皇叔这般瞻前顾后,不晓得还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既然皇叔不愿做恶事,那便由我来做。”
路昭华被他不知所谓的言语刺激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揪着他的脖领子便要捶上去,却被缓过神来的画笙跑上前拦住。路昭华头一次冲着画笙喊到,“那里边全是人命,你辛辛苦苦难道不是为的救人吗?”
画笙看了一眼不服气的陆瑾年,又看了看失神的路昭华,平静的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手,“救人是我的初衷,可不让更多的人丧命更是我的本意。小民无能,救不回地下城内各位百姓的性命。而且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处理方法了。”
路昭华当然知道她是对的,隔着斗笠直直望向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无能,你也无能,惟有三皇子是有能耐的,本王自愧不如。”
陆瑾年复被扔到地上,捂着胸口狠狠咳嗽两声,看着路昭华转身大步离开,朝着一旁的顾大夫道谢,“多谢您开口相救,不然瑾年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画笙蹲下身子拿过他的手腕号了号脉,幸得路昭华有分寸,并未伤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他,“小民并非觉得三皇子做的对才出言相救,而是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恕小民无礼,再多说一句,王爷他若想杀你,你觉得你还会活到今日?”
青玄瞧着画笙离开,自己就更没有留下的道理,手上还攥着没嗑完的葵花瓜子,朝着陆瑾年笑了笑,做了个把嘴粘起来的手势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陆瑾年低头看着这精巧的白瓷瓶,仔细观察一番才揣到怀里靠着墙壁站起来。所幸守在这里的都是自己的人,没人会说不该说的话。“都愣着干什么,把地道填起来,何时做完何时回京都。”
一行人都被刚刚的事情震住了,听到三皇子的话才一个接一个的下去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陆瑾年看着人都下去了才忍不住又狠狠的咳嗽两声,暗道一声这路昭华还真的是狠心,竟丝毫不看父皇的薄面。
想到这里陆瑾年眼神又凌厉几分,属于他的人,别人碰都别想碰。无论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今日看来,这顾大夫与画笙大不相同,也该去给那人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