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墨慢条斯理品着菜色,探手在晕倒在地的流曦脑袋上叮叮当当一顿乱敲。
流曦身形一震,豁然坐起身,可一看见这满桌的佳肴,眼白一翻,又是要晕倒的架势。
“行了。”文京墨一把揪住流曦的脖领子,“等会再晕吧,找到季维君了吗?”
流曦这才从“自家仙人一般的公子居然下厨做饭”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道,“没找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季维君也太不厚道了,好歹也在咱们这混吃混喝好几天,居然趁着我们不注意月黑风高不吭不响就跑了,招呼也不打,饭钱也不留,真是太不厚道了!”郝瑟呱唧呱唧嚼着红烧肉嘟囔道。
“郝大哥,六师兄一直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消失好几天,一般都是醉倒了睡得不省人事。”
“放心,说不定哪日就被山下的酒馆送回来了,没事的。”
叶英招和仲华方一边扫荡桌面一边道。
“难怪一直傻乎乎疯癫癫的,感情是喝酒喝傻了……”郝瑟频频摇头。
文京墨挑了挑眉,目光又转向脑袋都快埋盘子里的叶英招和仲华方:“叶少侠,仲少侠,之前小生叮嘱二位的话,二位可莫要忘了。”
“不就是明早去那林邑的房间里取一样东西,文大哥放心,我们忘不了。”叶英招和仲华方连连点头。
文京墨满意点头,扫了郝瑟一眼。
郝瑟向文京墨一挑眉,继续埋头苦吃
一时间,众人都挥汗如雨和眼前的美食战得难解难分,唯有舒珞一人端端坐在桌旁,举目四望,若有所思。
“舒公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文京墨问道。
“不,微霜兄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舒某只是……”舒珞朗眸在那两间破落茅屋之上一顿,“此处难道就是——无尤散人的故居?”
“应该就是此处。”文京墨点头:“尸兄前几日已领着郝兄参观了一番。”
舒珞闻言一愣,目光转向豪放吃相的郝瑟和快如闪电给郝瑟布菜的尸天清,面色微黯:“微霜兄果然待小瑟不同。”
文京墨轻笑:“尸兄待舒公子也甚是不薄啊。”
“啊?”舒珞一怔。
但见文京墨双眼眯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舒珞顺着文京墨目光投向自己眼皮下的饭碗,顿时一惊。
自己的碗中竟是不知何时也被各色菜肴堆砌成了一座小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而一双筷子正试图在这座晃晃悠悠的小山上完成叠四块红烧肉的高风险动作。
顺着筷子看向筷子的主人,但见那清眸闪闪,一脸期待。
“琭言兄,再尝尝这个。”
舒珞轻轻眨了一下眼,唇角勾起温软笑意:“好。”
夹菜入口,唇齿留香,那绝顶的美味,仿若沁入心肺,融入骨血。
“公子……”突然,旁侧传来一声幽怨的呼声。
流曦捧着一只空碗,直挺挺站着,双目殷切直勾勾瞪着尸天清。
尸天清失笑摇头,反手给流曦甩了一根烧鸡腿过去。
流曦顿时双眼一亮,小心翼翼捧着碗落座,那表情,不像是捧着鸡腿,倒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郝瑟抬眼瞥了一眼流曦,一脸惨不忍睹,低声嘀咕:
“哎呦我去,简直就像尸兄养了一只大型宠物犬啊……”
“阿瑟,你说什么?”
“小瑟,你说什么?”
尸天清和舒珞同时扭头问道。
“我是说,尸兄的厨艺真是愈发精进了!”郝瑟抓过一根肉骨头,呲牙一笑。
文京墨扫了一眼郝瑟油乎乎的嘴巴,慢条斯理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米饭:“的确很像。”
*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咳,那个是保暖思正事!
一顿饕餮大餐酒足饭饱之后,郝瑟便开始给诸人分配任务。
“流曦、小叶子、小粽子,你们那个……把桌子收了,把碗洗了!”郝瑟顺手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上指了指。
“遵命!”叶英招和仲华方乐颠乐颠捧着碗离开。
流曦则是用看着稀释珍宝的表情瞪着那些剩菜,一双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喂喂,二十一,这剩菜剩饭可不能久存啊,若是你偷偷藏起来,明天肯定就毛飘十里,臭熏八方!”
郝瑟提醒流曦。
流曦皱眉,瞪了一眼郝瑟,这才十分不情愿端起剩下的几个盘子走了。
“尸兄、舒公子,俗话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你们两个不若去这山上溜溜弯消消食如何?”郝瑟又朝尸天清和舒珞提出建议。
尸天清和舒珞同时一怔。
郝瑟扭着眉毛开始向舒珞打眼色。
舒珞神色一动,忙转头道:“微霜兄,舒某曾闻九青山主峰夜景甚是壮美,不知微霜兄可否领舒某游览一番?”
“这——”尸天清顿了顿,看了郝瑟和文京墨一眼,“阿瑟和千竹兄不和我们同去?”
“我和文书生就不去了。”郝瑟顺势在石头凳上一瘫,弹出一根草根开始剔牙,“你看看我们俩,都瘦的皮包骨头了,现在急需养膘,俗语的好啊,饭后躺一躺,不长半斤长四两嘛。”
“噗。”舒珞喷笑。
文京墨翻了一个白眼。
尸天清看着郝瑟的懒骨头的造型,无奈轻笑:“好,阿瑟你好好休息,尸某和琭言兄去四处转转。”
“去吧去吧!”郝瑟挥手。
“琭言兄,这边请。”尸天清探手。
“微霜兄,请。”舒珞随之迈步,只是在临行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郝瑟。
郝瑟双手一捏拳,三白眼圆瞪。
舒公子,靠你了!
舒珞一笑,颔首。
一青一藕两道身形就随着夜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郝瑟长吁一口气,噌一下坐直身,凑近旁边品茶的文京墨,神秘兮兮道:“文书生,那件东西你给那个宋艾了吗?”
“给了。”文京墨扫了一眼郝瑟,“不过郝兄,你那件东西当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
“这个嘛……还在试验阶段,就是怕时长不够……唉,主要还是要靠机缘啊。”郝瑟一脸高深莫测道。
“机缘?”文京墨挑眉。
“没错,尤其是看今夜的机缘!”郝瑟远目深邃夜空。
文京墨一脸不可置否。
“文书生,其实——有一件事,老子一直耿耿于怀。”郝瑟突然话锋一转,直勾勾看着文京墨道,“只是此事对尸兄和舒公子实在是无法启口,所以只能来与文书生你商量了。”
文京墨挑着眉梢,用一副“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瞅着郝瑟:“说来听听。”
郝瑟立时面色一肃,沉下嗓音:“就是关于杜芊溪的死法。”
“杜芊溪的死法?”文京墨神色一动,“此言何解?”
“据九青派的官方说法,乃是尹天清奸杀了杜芊溪。”
“所以?”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郝瑟两条眉毛结成一团,“如果按咱们之前的推断,杀死杜芊溪只是为了陷害尹天清的话,那为何不直接杀人,而偏偏要选择‘奸杀’?”
文京墨眯眼:“或许与那阉了武腾飞一般,只是为了寻一个顺水推舟的杀人理由?”
“文书生……”郝瑟摸着下巴,“你难道不觉得,这两起案子中,这两点十分诡异吗?”
“何解?”文京墨眼中精光一闪。
“你看啊,这两起案子的几个关键点,”郝瑟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先下迷药,再杀人嫁祸,最后用一招无人可模仿的招式致人死地,坐实证据,这一连串的安排,心狠手辣、干净利落、唯有这‘一奸一阉’,总感觉有种特别的违和感……”
此言一出,文京墨神色也凝重起来:“郝兄有何高见?”
郝瑟双臂环胸,一脸深沉:“名侦探的守则有云,最能体现一个凶手本质的东西,就是他所选择的杀人手法,所以,根据老子缜密而精确的推理,得出一个结论!”
文京墨定望郝瑟,眸绿如狐:“是何结论?”
郝瑟猛一抬眼,一双三白眼泛出灼亮光华:“这个凶手,是个变态!”
一瞬间诡异沉寂。
文京墨瞪着郝瑟,皮下组织隐隐抽动。
“而且,老子有种预感,此人,定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变态!”郝瑟一锤手掌。
文京墨吸了口气,努力将表情调整回原位,眯眼半晌,点了点头:“郝兄所言,小生记下了。”
“有文书生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郝瑟一拍手,长长松了口气,“那么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尸兄!”
文京墨看了一眼郝瑟:“郝兄,此事即便是小生也无能为力。”
“老子也知道啊!”郝瑟暴躁抓了抓头发,“可是老子真的不想和尸兄留在这九青派天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文京墨长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如今,就只能希望见多识广意游公子能好好开解开解尸兄,让尸兄别钻这什么牛角尖了——”郝瑟有气无力道。
文京墨眯眼,定望舒珞和尸天清离去的方向:“但愿吧……”